西瓜,切成兩半,一人一半,拿小勺挖著吃。
也只有在田家,還存有水成波的西瓜,瓤口挺好,又沙又甜。
丕丕吐出瓜子,忽然說:“月果,你聽說我二姐的事了沒有? 她跟水老師好上了,還要一塊到南方去呢! ”丕丕有幾分得意。
這對月果來說,還真是個特大新聞。這些天她自顧不暇,情緒沉悶,不願往人堆裡鑽,飛短流長就聽到的少了。
“真格的? ”她睜大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哄你幹甚? 我二姐因為這事跟我爹我媽狠吵了一頓! 二姐現在有人撐腰嘍,根本不含糊他們! ”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月果聽了,不知咋搞的,一陣傷心,使她眼裡的光輝淡了下去。
她心目中的水成波,像一座陽光下的雪人,一會兒比一會兒矮,終於化成了一攤水。
“真失笑,水老師變成了我姐夫。改革開放就是好,就是好……”
丕丕後面的話,是唱出來的。
原來的詞是“人民公社就是好,就是好”。
“別說了! ”月果似乎在乞求他,眼裡轉著淚花花。
她那麼崇拜的水老師,無比高大的形象,一直是她嚮往的人物,不僅她,就連爺爺、父母、姑姑、海海,不,乃至全芨芨灘的人,誰能不欽佩? 他怎麼會帶上從從一走了之,到另一個地方去呢? 他扔下芨芨灘走了,再也不會用他的聰明才智哺育這片貧瘠的土地,哺育窮苦的鄉親了。
他平時都是怎麼諄諄教侮自己的弟子的啊?!
他改革到外頭去了,他開放到南方去了,那兒有錢有花花上界……
這是她的水老師嗎?
月果潸潸淚下。
“果,你咋啦? ”丕丕大驚失色,把她抱住。
“不! ”月果訥訥地說。
“不什麼? ”
月果沒有解釋。
找從從就找從從,水老師應該有自己的幸福,但為什麼非得到南方去呢?
月果感到自己的一個信念正在一塊一塊地崩潰。
她還想找水成波去談談自己的境遇呢,希望從他那裡吸取勇氣和力量,沒想到,太陽自己先失去了光芒!
自己的敬仰受到了褻瀆,月果好傷心好沮喪,但她不甘心,她要去問問水成波,他平時向她講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還算不算數?
“月果,你說話嘛! ”丕丕溫存地親她。
月果沒有做出呼應,她任丕丕撫摸,親吻,心裡卻一片冰涼。
從從住的房間裡沒有動靜,兩位老人那邊也漸漸安靜,丕丕伸手去解她的衣釦,月果按住了他的手。
丕丕恍然大悟,撲地吹滅了燈。
當後生又急不可待地重複剛才的動作時,月果按住他的手,斷然說:“不,今天不了……”
丕丕愕然了。
這是自從和月果好上,他第一次遭到拒絕。
“咋啦,你? ”
“我心裡挺亂……”
“是不是……”丕丕的一隻手放在她的小肚子上面,輕輕地按著。
“不,不是。”
“那,你碰上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了? ”後生感到迷茫。
月果不做聲,把他的手拿上,緊緊地攥住。
“果果,我爹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娶你! ”丕丕誓言旦旦,堅定她的信念。
“我信你,丕丕! ”月果的聲音仍然十分憂傷。
“月果,我送你回去。”丕丕徵詢的口吻裡含著留戀。
月果說:“不用,我又不怕,黑天半夜,叫別人看見不好。”
丕丕送到院門I=I ,月果攔住他。丕丕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兩El才回去。
月果想了想,朝學校走去。
自從女人死了以後,水成波把原來的破房讓給了友海,他自己就“以校為家”了。
月果到了學校,正是夜深人靜時,但她一眼就看到了水成波辦公室的燈光亮亮的,窗戶上映出成波伏案工作的身影。
月果心頭一熱,懷疑自己的行動是否正確。她是向老師“興問罪之師”來的,指責他言行不一,指責他表裡相悖。
水成波在這樣晚的時間,還在為學生操勞,使做過他的學生的月果實在難以開口,向他傾瀉不滿和責難。
月果把腳步放得輕輕的,悄悄來到門外,她在打最後的主意,進還是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