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出乎意料的是,藉著燃燒的火光,老屌看到共軍一邊收拾著同伴的屍體,一邊又開始揮動鐵鍬挖壕了。他們吹著哨子,揮著小紅旗,行動整齊劃一。這邊偶爾有戰士打個冷槍,共軍也全然不加理會。被凍得堅實如鐵的平原剛被一通猛烈的炮火犁過,反而變得好挖多了,不過幾袋煙的工夫,共軍士兵的腦瓜頂子就消失在他們新挖的戰壕裡,只見一面面巨大的紅旗招搖在陣地上,隨著晨風微微擺動。
“你們就挖吧,把地鬼挖出來拉倒!”老屌憤憤地點上菸袋鍋子,叭嗒兩下打上了火。
突然間,後面傳來一陣騷亂,躺在壕裡的戰士們紛紛爬起來,給快步而來的幾個人讓路。打頭的是個上尉軍官,獐頭鼠目,瘦骨嶙峋,長得像雞棚裡被捉的黃鼠狼。此人個子不大,卻穿著一件幾乎拖到地的軍大衣,肩上的軍章出溜到了胳膊上。他滑稽的墨鏡下長著一張冷酷的歪嘴,因了天冷呼呼地噴著白汽。這嘴咧得有些過分,彷彿說明了他的來意,要給你們一些顏色看看!他的身後,幾個膀大腰圓的憲兵押著兩個人。二人被反剪捆綁了個結實,都佝僂著腰桿。老屌一眼認得是自己的人,一個是河南新兵周來訊,一個是四川老兵馬貴兒。二人神色慌張,臉上有被打過的傷痕。
上尉蹩到老屌身前,用手揉了揉凍得發麻的臉頰,端起架子仰頭問老屌。
“你是頭兒?”
“是!長官,俺是連長老屌。”老屌給他敬了一個禮。
上尉一聽到這名字就撲哧笑了,他似乎意識到自己不太嚴肅,低頭用一串咳嗽掩飾了過去。
“這兩個是你的兵吧?”
“是俺連隊的兵!”
“你看怎麼辦?他們化妝成民夫想混出去,大包小包的,被我們抓住了。原本該就地正法,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越來越多,我認為有必要到前線來給諸位提個醒!”上尉語氣陰險,像極了豫劇裡面的白臉。老屌不明白這個陰陽怪氣的上尉此時要幹什麼,卻知這兩個兵死定了,看到馬貴和周來訊都神色慘淡,心裡不由得難受了。
“長官,都怪俺管教不嚴!剛才炮打得太兇,也沒有注意個啥……”
“今天跑兩個,明天跑兩個,後天連你我也跑啦!這仗還怎麼打?你們這兒共軍壓力本來就大,陣地守不住,你們把後面那幾千個傷兵弟兄往哪兒放?到時丟腦袋的是你不是我!你自己想清楚!”上尉像貓玩耗子一般捉弄著面前這個老實巴交的連長,覺得他沒什麼悍氣,好對付。
“老連長,是俺想家了,俺對不住你!俺拉著馬貴兒哥走的,處分俺一個就行了!”周來訊哭得語無倫次。
“老哥,是我不懂事,是我沒管住自個兒!小訊子還是娃子,讓我戴罪立功吧,死了我都沒個意見,娃子他就別處分了!”老兵馬貴兒倒是滿不在乎。
“戴罪立功?你說得好輕巧!拋開軍紀不說,這陣地上都是你的弟兄,你跑了,想沒想過他們?國軍不需要你這種人立功!”上尉臉色陡變,惡狠狠地說。
“長官,看在現在缺人的分上,留下他們吧!俺以後一定嚴加管教,讓團部處分俺吧!他們兩個打仗都有一手,處分了可惜了的,現在不是缺人麼?沒人這壕還真不好守!”儘管知道於事無補,老屌還是苦苦相求。
“是啊,人都跑了你還怎麼守?不行!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我再沒法子饒他們!饒了他們,我這顆腦袋往哪兒放?軍法就是軍法!”上尉終於攤牌了。
“去你媽了個逼!別跟老子在這裡裝蒜,你要把老子怎麼樣?”馬貴兒脾氣火爆,終於不顧一切地發作了。
“裝硬啊?你這號土匪我見得多了,好,我再讓你裝一次硬!把槍拿過來!”上尉猛地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黃黃的三角眼。
“日你媽的,你給俺閉嘴!”老屌大聲呵斥馬貴兒。
“長官,能不能看俺的面子,這次先記上?下次再有這事,俺親手料理了他!”老屌有點沉不住氣了。
“下次?要是還有下次,就不是你料理他,而是團部料理你了!閃開!”
上尉把兩隻衝鋒槍掛在兩人的脖子上,子彈早被憲兵卸去了。二人已經被鬆了綁,憲兵還給他們戴上了鋼盔,二人莫名其妙地看著憲兵們給自己掛上這些裝備。上尉站定了,掏出手槍,拉開槍栓指著他們說:“上去,往共軍那面走!你們要是敢跑敢扔槍,這邊有槍指著你們!共軍殺不殺你們全看你們的造化了!你們不是成天想著過去麼,這不正是機會?”
原來是這樣一個惡毒的辦法!戰士們勃然大怒,有人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