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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上,黑暗中的踩踏讓他們更快地死去,成為一具具冰冷骯髒的屍體。老屌靜靜地坐在一個石頭上,忽明忽暗的菸袋鍋子照亮了他的臉。這個夜晚註定是今生難忘了!他突然意識到戰爭的殘酷不僅僅是在前線上,後方發生的事情更讓人不寒而慄!和鬼子真刀真槍地幹,就算害怕,至少還有數不清的弟兄們一起戰鬥,生死與共。而戰爭給毫無抵抗能力,只能隨波逐流的老百姓帶來的,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恐懼。他們隨時隨地都可能喪命,奪命的可能是鬼子的槍炮,可能是同胞的自殘,也可能是飢寒傷病……看來真的要亡國了,這些老百姓們只管奪命逃亡,哪還有氣力關心國家的存亡?那些陷入絕望的人往往用比鬼子更加殘酷的手段去對待自己的同胞,原因也許只是為了一個饅頭,一片菜葉。老屌意識到自己回家的希望如今越來越渺茫,每向前走一步都只會離它更遠,那點希望如今已經化為一種刺穿心底的傷痛了。

“老哥!”

一宿都沒有吱聲的陳玉茗突然說了話。

“啥事?”

“俺……俺覺得害怕!”陳玉茗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這可不像陳玉茗說的話,老屌一驚,頓了頓才緩緩回話:“俺也有點,也許就是這一陣兒吧,心裡沒底,不像在前線。”

老屌給陳玉茗遞過煙桿子,陳玉茗猛吸了兩口,那一撮光亮照亮了他的臉龐,那張臉泛著油光,眉頭緊鎖,兩眼通紅,充滿著恐懼和不安。說來也怪,與陳玉茗生死與共這麼久,老屌還從沒有仔細觀察過他。平時的陳玉茗堅強勇敢、沉著穩重,竟然也會消沉至此?

“你家裡還有啥人哩?咋沒有聽你說過?”

“俺家裡人都死光了,就剩俺一個。”

“哦?一個都沒了?”

“沒了,俺爹孃死得早,兄弟們也沒長起來。俺成家之後住在菏澤鄉下,孩子生下來半年就病死了!”

“那你的女人哩?”

“俺把她殺了!”

老屌大吃一驚,原來陳玉茗竟是這樣的身世,還身背一條人命!

“俺原本在縣城裡賣面,掙點辛苦錢養家,總還好過種地。她卻和村子裡別人鬼混,背了俺不知道混了多久。俺的孩子也是被她耽誤的!後來俺外姓親戚家人向我告了狀,俺一氣之下就用刀抹了她。房子俺也燒了,逃了半年,鬼子就來了,後來就投了國軍。”

老屌驚得身上泛起一陣寒意,陳玉茗自顧自地繼續說:“現在俺挺後悔的,俺不該下那死手的,犯不上!她跟俺也沒有享一天的福,娶她的時候連床被子都沒有,幾年下來才蓋了間新泥房,唉……”

老屌不知道說什麼好,和自己比起來,這個後生更加不幸了,至少自己心中還有家的希望。烽火亂世,無家可歸,可陳玉茗連個可以想念的家都沒有,這是多麼痛苦的流浪啊!也難怪他對同行的女人們那麼冷冰冰的。

“老哥,俺孤苦伶仃一個,三年了,沒跟人說過這,自打跟了你,就真把你當大哥了,只要不死,俺就想一直跟著你!”

老屌在黑暗中模糊看到,一串串豆大的淚珠正從陳玉茗眼角重重滑落……

這次大撤退的路線是國民政府指導的。從水路撤退的運輸壓力太大,民用船隻早被徵用殆盡,用於運輸各類工業和政府的設施,還要運送自川入鄂抵抗日軍的幾十萬部隊。國民政府積極指導百姓從陸路有序撤退,路線為武漢——咸寧——岳陽——長沙。在途經號稱“八百里洞庭”後,老屌等一行人終於捱到了長沙。和老屌初到武漢時的印象一樣,長沙業已經成了一個大堡壘,其軍力部署較之武漢更加密集,從戰火肆虐的武漢奪命逃亡至此,眾人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大家只在城裡停了兩天,老屌就按照麻子團長提供的地址,帶領大家繼續向西南開拔,過老糧倉往偽山方向進山,去找麻子團長的老上級黃百原。他那地界兒離長沙城只一百多里地,卻又讓眾人七繞八拐地走了三天,眾人算是領教了湖南這複雜的山區地形。好在黃百原是當地響噹噹的人物,一路打聽來還非常順利,眾人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找到了這號傳奇人物。

黃百原老漢是十足的一條山漢,自中原戰爭後就隱居在湖南老家,村民們都親密地稱他“黃老倌子”。此人脾氣火爆,虎目鷹鼻,又矮又壯,像林子裡燒剩半截的樹樁,他黃老倌子張嘴就喝酒罵娘,閉口就大抽水煙筒子,一頓飯能吃斤把辣椒,喝一大壺燒酒。當年在中央軍打馮玉祥的時候,他任麻子團長的頂頭上司。照麻子團長的話說,如果黃老倌子哪天高興,想拿自己的心下酒,自己也會毫不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