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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邊擦汗一邊說道。舞會結束了,他們避開熙攘的人群,一同繞道走向宿舍。

“不是我教得好,在我們宿舍,我其實跳得是最差的。你很有天分,節奏感很好,我教別人也沒這麼快……嗯?你的口音在變?”

“也不是變,學學北京人民說話,說字正腔圓的首都話,這是和階級敵人針鋒相對的有力武器呢,也對和別的同學交流有幫助……嗯……謝謝你幫我進了辯論學會啊,要不我現在還是笨嘴拙舌的。”

“我說過,你很有天分的……學什麼都快!你……什麼時候回家?”江南雨的笑容慢慢地淡下去了,一邊走一邊問。

“我下週二回去,車票已經訂了,你呢?”

“我……可能不回去了,住在我姨家裡,平時就在學校複習功課吧!”她低下頭,胡亂踢著腳下的石子。

“為什麼啊?怎麼說也要回家過年啊!你父母同意你留下麼?”

“他們……都同意了,過了年我可能回去一次。”

今晚的溫度很低,還有一陣陣四處亂鑽的邪風。雖然穿著軍大衣,他們仍感到一股股冷意。謝有盼不時瞟一眼江南雨,為她美麗的臉龐側影和微微撅起的嘴唇陶醉著,心裡一熱,脫口道:“我還以為你要先走呢,你要是先走,我就去送你……”

“……真的麼?現在你要回家了,我可以去送你……”

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謝有盼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何接起她這句熱乎乎的話呢?他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註定是感覺到了什麼,卻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風好像突然停了,兩人在水泥地面上的腳步聲變得異常清晰。二人都噤了聲,就這樣一直到分手的路燈下面。

“嗯……我剛來學校的時候,什麼也不懂,多虧你幫我,謝謝你!”謝有盼打破了無聲的尷尬。

“沒什麼,我應該的……呵呵,你那個時候的樣子可好玩了,穿得蠻好的,卻揹著一大堆包袱皮兒,一頭大汗的……”江南雨笑的時候,眼鏡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你真的去送我麼?那天我趕早班車,五點半就得起來……”謝有盼試探地問道,心又開始亂跳了。

“我起得來……我會來的……”

“你家裡成分不好是吧?”

兩人的交談彷彿始終隔著一層彆扭的籬笆,不推倒它,謝有盼就覺得無法接近這個姑娘。遲疑了好一陣,他還是忍不住提起了這個話題。即便是在晚上,他也看到她的臉色驟然白了。當年學校裡劃出來一兩百個右派,她因為表現良好,當時定了個“候補”,後來家裡父母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她的右派、反革命家庭出身就鐵板釘釘了。這道傷疤揭起來,江南雨渾身竟起了一身疙瘩。她失望又怨恨地看了謝有盼一眼,可他那雙眼睛是善良的,誠懇的,並沒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先鋒組組長了,要用跳舞的手段來查我麼?明天光明正大地查吧……回宿舍吧,我先回去了……”江南雨一別臉,轉身朝一號樓走去。

“我父親也是老右派!”謝有盼一咬牙喊道。

江南雨剛跑不遠,聞聽此言站住了,猶豫片刻,慢慢回過身來。謝有盼見她撥出的白汽一團一團地飛向天空,在月光裡化為烏有,她的眼中充滿懷疑、不解和茫然無措。他緊了緊軍大衣的扣子,慢慢地走到她面前說:“我父親五八年就被打倒了,幾年前才摘了帽。要不是運氣好,我連高考都報不了名。現在我的履歷上父親寫的是革命軍人……我們其實差不多,你心裡別壓力太大,一切都會好的……我的事情現在只和你說過……他們要再查你了……我想護著你……”

兩串碩大的淚珠已經從她的眼中如雨般墜落,那兩束感激的目光,讓謝有盼覺得自己像是英雄般的偉大了。

這個年底不知為何,冷得異常邪乎。大風天一折騰就是小半個月,氣溫驟降,吐口痰都可以摔個八瓣。北京城的上空被大風颳得一絲雲都不見,大風湧進一條條狹窄的衚衕裡,發出尖厲的哨音,滿街都是被風剝落的標語和各種大字報。學院路一帶除了各種車輛,竟看不到多少行人。

今天是新生回家的日子,謝有盼五點半就爬了起來。行李早就打好了堆在腳邊,北京的老三早就回家去了,剩下的五人要坐校車趕到火車站。臉也不洗了,五人衝出了宿舍,可還是發現起身晚了。校門口已經有一百多人在幾輛校車前面排隊,人人裹得像個粽子。謝有盼東張西望好一陣,分辨不出哪個粽子是江南雨,此時他才覺得沒戴個帽子是件多麼愚蠢的事,臉已經凍麻,舌頭已經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