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的倫敦城中,居然能夠碰到一個熟人,對於一個孤獨的人來說,確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斯坦弗當日並不是和我特別要好的朋友,但現在我竟熱情地向他招呼起來。他見到我,似乎也很高興。我在狂喜之餘,立刻邀他到侯本餐廳去吃午飯;於是我們就一同乘車前往。
當我們的車子轔轔地穿過倫敦熱鬧街道的時候,他很驚奇地問我:“華生,你近來幹些什麼?看你面黃肌瘦,只剩了一把骨頭了。”
我把我的危險經歷簡單地對他敘述了一下。我的話還沒有講完,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
他聽完了我的不幸遭遇以後,憐憫地說:“可憐的傢伙!你現在作何打算呢?”我回答說:“我想找個住處,打算租幾間價錢不高而又舒適一些的房子,不知道這個問題能不能夠 解決。”
我的夥伴說:“這真是怪事,今天你是第二個對我說這樣話的人了。”
我問道:“頭一個是誰?”
“是一個在醫院化驗室工作的。今天早晨他還在唉聲嘆氣,因為他找到了幾間好房子,但是,租金很貴,他一個人住不起,又找不到人跟他合租。”
我說:“好啊,如果他真的要找個人合住的話,我倒正是他要找的人。我覺得有個伴兒 比獨自一個兒住要好的多。”
小斯坦弗從酒杯上很驚奇地望著我,他說:“你還不知道歇洛克·福爾摩斯吧,否則你 也許會不願意和他作一個長年相處的夥伴哩。”
“為什麼,難道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哦,我不是說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他只是思想上有些古怪而已——他老是孜孜不倦地在研究一些科學。據我所知,他倒是個很正派的人。”
我說:“也許他是一個學醫的吧?”
“不是,我一點也摸不清他在鑽研些什麼。我相信他精於解剖學,又是個第一流的藥劑師。但是,據我瞭解,他從來沒有系統地學過醫學。他所研究的東西非常雜亂,不成系統, 並且也很離奇;但是他卻積累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知識,足以使他的教授都感到驚訝。”
我問道:“你從來沒有問過他在鑽研些什麼嗎?”
“沒有,他是不輕易說出心裡話的,雖然在他高興的時候,他也是滔滔不絕地很愛說話。”
我說:“我倒願意見見他。如果我要和別人合住,我倒寧願跟一個好學而又沉靜的人住在一起。我現在身體還不大結實,受不了吵鬧和刺激。我在阿富汗已經嘗夠了那種滋味,這一輩子再也不想受了。我怎樣才能見到你的這位朋友呢?”
我的同伴回答說:“他現在一定是在化驗室裡。他要麼就幾個星期不去,要麼就從早到晚在那裡工作。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們吃完飯就坐車一塊兒去。”
“當然願意啦!”我說,於是我們又轉到別的話題上去。
在我們離開侯本前往醫院去的路上,斯坦弗又給我講了一些關於那位先生的詳細情況。
他說:“如果你和他處不來可不要怪我。我只是在化驗室裡偶然碰到他,略微知道他一些;此外,對於他就一無所知了。既然你自己提議這麼辦,那麼,就不要叫我負責了。”
我回答說:“如果我們處不來,散夥也很容易。”我用眼睛盯著我的同伴接著說道, “斯坦弗,我看,你對這件事似乎要縮手不管了,其中一定有緣故。 是不是這個人的脾氣真的那樣可怕,還是有別的原因?不要這樣吞吞吐吐的。”
他笑了一笑說:“要把難以形容的事用言語表達出來可真不容易。我看福爾摩斯這個人有點太科學化了,幾乎近於冷血的程度。我記得有一次,他拿一小撮植物鹼給他的朋友嚐嚐。你要知道,這並不是出於什麼惡意,只不過是出於一種鑽研的動機,要想正確地瞭解這種藥物的不同效果罷了。平心而論,我認為他自己也會一口把它吞下去的。看來他對於確切的知識有著強烈的愛好。”
“這種精神也是對的呀。”
“是的,不過也未免太過分了。後來他甚至在解剖室裡用棍子抽打屍體,這畢竟是一件怪事吧。”
“抽打屍體!”
“是啊,他是為了證明人死以後還能造成什麼樣的傷痕。我親眼看見過他抽打屍體。”
“你不是說他不是學醫的嗎?”
“是呀。天曉得他在研究些什麼東西。現在咱們到了,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你自己瞧吧。”他說著,我們就下了車,走進一條狹窄的衚衕,從一個小小的旁門進去,來到一所大醫院的側樓。這是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