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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當什麼中醫中藥局局長?那該多牽扯精力!當然,國家《藥典》編委是可以當的,因為這正好把《本草新注》裡的研究成果補充進《藥典》中去——他著眼的是全民族醫藥理論的提高與完善,為此他可以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但並沒想透過自身的奉獻撈取什麼私利——他要私利幹什麼?現在他一不缺錢,二不缺米,三不缺房,四不缺妻子兒女。他什麼都有,只恨自己學業未精,沒成大器!所以,他要全力以赴苦讀精研先人經典,苦參苦悟,務求真知,得其精髓,除此無他。也正因為如此,毛主席請吃飯的事,很快便被他淡忘。而且,毛主席的題詞他也沒有懸掛。因為他內心深處還是不大讚成中西醫結合的提法。只是當著毛澤東的面不好堅持而已——何必一定要與國家領導人爭論這種專業性很強的理論問題呢?毛澤東又不是搞這個專業的,不能苛求他,應該允許他發表一個外行人的意見,也是一家之言嘛。他的直覺告訴他,毛澤東是位講民主的開明主席,而不是一隻靠嘴大壓人的鴨子。這也是使他對毛澤東產生親和力與信賴感的根本原因。

程杏元卻不懂父親的心思。這位年近不惑之年的杏林人家之後,幼承父訓,熟讀醫典,後又就讀協和醫科學校西醫專業,畢業七年,先是襄理,後又接替二爺與外公的事業,掌管當時北平第二大藥鋪鶴年堂中西兩大類藥物的修合與營銷,成為年輕得志的新一代民族藥業的佼佼者,可謂春風得意。但平日與達官顯貴接觸,見那些權傾朝野之要員威風八面,不可一世,不免暗中羨慕,對官場榮耀常心嚮往之。這種思想狀態新中國成立後他無所改變。前次,對父親被聘為國家《藥典》的編委,榮耀不已之餘,又見父親被毛主席請到中南海吃飯,還帶回毛主席的親筆墨寶,更是大喜過望,恨不得立即裝裱完畢,滿城裡懸掛張揚一番。誰知,二叔拿回來後,竟被父親不聲不響放進櫃裡。他問父親為什麼不掛起來?父親只說了個“嗯”字,等於什麼都沒說。程杏元想說家裡不掛,就掛到堂裡去,可又怕遭到父親否決,往下更不好辦,就把話嚥了回去。第二天,趁父親出去遛彎兒,自己把題字悄悄拿走。母親韓玉蔦問他拿什麼,他也學父親嗯嗯兩聲,算是回答。

晚飯時,程少伯問程杏元:“你把題字拿到堂裡去了?”

“我想,家裡不掛,就掛到堂裡去,比放在櫃子裡好。”程杏元解釋道。

“也好。”程少伯平靜地說,“不過,你一定要掛的話,先拿回來我處理一下再掛。”

“處理一下?”程杏元有些納悶。

“嗯。掛出去就是發表,而發表就要嚴格推敲,不能給人造成誤導。”程少伯說。

程杏元聽清了父親的話,卻沒明白父親究竟想處理什麼以及如何處理,但他第二天下班還是遵囑把題字帶回來了。

“放下吧,今晚我處理好,明天你再帶走。”程少伯說。

“您打算怎麼處理?”程杏元趁機問。

“處理完你就知道了。”程少伯沒有透露他的謎底。

第二天上班前,程杏元跑去取題字,一進父親的書房就愣住了——牆上掛的毛主席題字“中西醫結合好”變成了“中西藥結合好”!原來的“醫”字被挖掉,換補了個“藥”字,兩個字的墨色、筆鋒、字型等渾然無二,是程少伯昨晚拿到東琉璃廠請榮寶齋的專家精心改造的。

“中西醫只能配合,不能結合,而中西藥倒是可以結合並用,相輔相成,所以我就請人改成了這個樣子。”程少伯說。

“可這是毛主席的題字呀,我的爸爸。”程杏元覺得父親有些唐突,“您這不是篡改毛主席的原意嗎?”

“不是篡改,而是糾正。”程少伯說,“我原來不想掛,就是因為這幅題字內容欠妥——中西醫可以並舉,可以共存,可以配合,可以互相取長補短,但由於理論體系大相徑庭,哲學觀念不能相容,結合是結合不了的。如果用主觀命令的手段去強制兩者結合,勢必因找不到結合點而最終還是結而不合。這個問題我和你二叔爭論過許多次了,你也和他是一派,因為你們都兼學了中西,受西醫化驗檢測資料診斷觀念影響太深,認為中醫臨床診斷不重資料不科學,用藥不清楚有效物質成分及其穩定含量也不科學,就從根本上否定中醫的經驗理論與經絡學說,更把氣的執行當成子虛烏有,加以否定,在這種認識狀態下談中西醫結合,無異於讓西醫吞併中醫,取代中醫。別人對此如何麻木我不管,可我本人是要針鋒相對,決不妥協的——包括對毛主席!”程少伯越說聲音越大,最後竟有些像似吵架一般。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