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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河畔的草地旁,眼看著河面飄蕩的夕陽,聽河水汩汩流淌。這時,他就可以在波多麥克河河面上結隊遊鳶的雁群裡,捕捉到故鄉雁棲河的神韻,回憶起兒時在雁棲河裡練狗刨兒的歡樂情景和在河水裡尋摸到雁蛋時的那份喜悅。

“你在想中國嗎?”每當這時邁克就會這樣用生硬的漢語發問。他的漢語是隨母親到中國探望父親時學的。

“對,我的家鄉也有這樣一條河,也這麼美。經常有大雁在河灘上過夜。”程少仲只能用漢語回答,同時打著手勢。

“那你為什麼要到美國來?”邁克不能完全聽懂他的話,但基本意思還是領會了。

“不知道。你爸提出讓我來學習西醫,我爸認為應該學,於是我就來了。”

“你喜歡當醫生?”

“我曾祖父、祖父、父親都是醫生,我從小就背《湯頭歌》,沒學過別的。”

邁克誇張地翹翹嘴,擠了擠眼睛,攤著手,聳聳肩,那意思似乎是:真有意思。然後,他好像自言自語地說:“我不喜歡當醫生,索菲婭喜歡。”

索菲婭是布朗的女兒,二十歲,現在是喬治城大學醫學院一年級的學生。她從小就喜歡用聽診器給弟弟邁克診斷消化不良造成的腹痛,也給媽媽霍曼的寵物狗劉易斯定時計量過心跳次數,同時,還為鄰居摔斷腿的鴿子實施過固定復位手術。布朗就稱讚她將來肯定能成為好醫生,這樣,她便暗暗為自己確立了一生的理想——當個好醫生。

前幾年,布朗被喬治城大學醫學院派往中國上海創立教會醫院——聖約翰醫院。不久,又被中國皇帝請到北京,任命為太醫院的御醫,就有機會廣泛接觸中國皇權政治的許多重要人物,在為這些人治療疾病的歲月裡,得到他們不少貴重的饋贈。在回國探親時,他把這些中國禮品又轉贈給了妻子、女兒和兒子。索菲婭從這些新奇貴重的禮品中和父親在中國期間的許多留影中,知道了這個東方古國的許多有趣的歷史、文化和民俗風情,便很心馳神往,期望有機會像父親一樣,也去中國當一名御醫,由此,她當醫生的理想,越發堅定。布朗每次探親她都要學些漢語,不過,她沒有邁克那麼幸運,沒有隨母親去中國探望父親,這主要因為她當時喜歡上了外婆家的一隻貓——丹佛。她不願離開那隻貓隨母親到中國去,儘管後來為此她多次後悔不已。這次布朗在和家人商量如何安排程少仲膳宿問題時,是她力主讓程少仲與他們全家共同生活的,這當然主要出於天真少女的好奇,但也不排除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對異性青年的某種希冀與憧憬,儘管她已經有了個很要好的男朋友——同班同學日本來的川島太郎。

程少仲到達華盛頓的第一天晚飯後,就是索菲婭開著自己的心愛轎車,拉著川島太郎和她的另一個同班女同學瑪麗、男同學英國人詹姆斯,與弟弟邁克一起陪著程少仲去觀賞華盛頓的迷人夜景的。那天晚上,他們在華盛頓運河旁一個著名的公園裡,抱著吉他,連唱帶跳,狂歡到深夜,又去了航海者俱樂部,喝了許多啤酒才回家休息。那一夜,她有生以來,頭一次失眠,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程少仲那張有些呆頭呆腦的東方人面孔就浮現在她的眼前。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這張有些發呆的東方面孔,比川島太郎那張充滿狡黠的東方面孔為什麼更讓她有好感?僅僅是“新”與“舊”的原因嗎?好像不是。那又是什麼原因呢?她回答不了。後來,她索性不睡了,翻身下地,擁著鬆鬆散散的睡衣,赤著腳走出臥室,穿過走廊,又輕輕連續走下兩層樓梯,便來到位於半地下室的程少仲房間的門前。她稍微停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敲了兩下門。

“誰?”屋裡響起程少仲的聲音,接著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然後嘩啦一聲,門開了。“是你?”程少仲看到索菲婭擁著睡衣赤著腳站在門前,不由一愣。

“可以進來嗎?”索菲婭用英語問——她一時忘記了程少仲目前還是英語盲。

程少仲儘管不懂英語,但此時此景,索菲婭的話他還是不會有很大的誤解的——既然敲了門,就是想進屋,那麼就請吧——他用手向室內一擺,做了個請的姿勢。

索菲婭昂揚著頭,雄赳赳地走進了程少仲的房間,但因為她赤著腳,又擁著睡衣,這種雄赳赳便顯得有點滑稽,所以,剛走進屋裡她自己就忍不住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最後竟癱倒在沙發裡。

程少仲關好門回到書桌旁,見索菲婭笑得如此開懷,不免有些懵懂,但又不懂英語,無法溝通,只好傻傻地在旁看她自己無端地笑下去。他的這副神情,更令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