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另一座廢棄的地堡,而是走進過去的家。推開那扇門,就彷彿走進她的童年時光。
裡面一片漆黑,緊急照明燈都沒亮,而且,味道也不太一樣。這裡的空氣比較悶,飄散著一股腐臭味。
茱麗葉朝走廊大喊了一聲。
“喂?”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牆間迴盪,而那回音聽起來很遙遠,很微弱,音調比較高。她彷彿看到九歲的自己在走廊上跑來跑去,隔著遙遠的時光呼喚現在的她。她彷彿看到媽媽在追那個小女孩,想抓住她,叫她不要亂跑。然而,那想象中的一幕很快就消失了,而那回音也消失了,這裡又只剩下她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門口。
過了一會兒,她的眼睛漸漸適應了裡面的黑暗,她隱約看到門廳最裡面有一座服務櫃檯。櫃檯上的玻璃反射出燈光,那個位置跟她記憶中一樣。這裡的格局就跟她爸爸工作的育兒區一樣。很多年以前,她就是在那裡出生長大的。她實在很難想象,這裡竟然會是另一座地堡,另一間育兒區,很難想象住在這裡的是別人。那些孩子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在這裡玩耍嬉戲,而隔著一座山丘,在另一座地堡,在同一時間,在同樣的樓層,從前的她也曾經跟他們一樣出生長大,玩耍嬉戲。他們在同樣的樓層裡奔跑嬉戲,玩捉迷藏,玩各種他們自己發明的遊戲,可是卻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或許是因為她此刻站在育兒區門口,所以才會勾起那麼多回憶,然而,她就是忍不住會想到這裡也曾經住了那麼多人。那些人就在這裡出生,長大成人,戀愛,然後有一天親手埋葬他們至愛的人。
而那些人現在都在外面。剛剛她就是從他們的屍體上踩過去,踢到他們的骨頭和骨灰,走進他們住的地方,而很久以前,他們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茱麗葉不由得開始想,那是多久以前的事,這座地堡已經被廢棄多久了?究竟出了什麼事?樓梯井裡還有燈光,那意味著蓄電房還有電力。此刻,她忽然很需要找張紙來算一下,算算看他們死了多久了,而那不光是因為好奇心作祟,更是因為那跟她有切身關係:她有沒有辦法在這裡生存下去?
她往裡面看了最後一眼,心裡忽然有點懊悔,當初經過育兒區的時候,沒有見她爸爸最後一面。然後,茱麗葉關上門,把過去的記憶和悔恨留在那個黑暗世界裡,開始思索自己的處境。這座地堡,很可能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想到這個,那種活下來的興奮心情突然消失無蹤。此刻,盤據她心思的,是眼前絕對孤立的處境和求生存的艱鉅挑戰。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幾聲,更證明了眼前最迫切的問題,是要怎麼活下去。她身上似乎還聞得到湯汁的腐臭味,她嘴裡還殘留著剛剛噁心嘔吐的胃酸。她需要喝水。她需要衣服。這種最根本的生存需求已經變成最迫切要解決的問題,逼得她暫時無法再去想目前孤立的處境,逼得她要趕快把過去的悔恨拋到腦後。
如果兩座地堡結構都一樣,那麼,三十樓應該就是第一層水耕區,而水耕區樓下就是土耕區。高段樓層有兩層土耕區,這一層是比較大的。這時候,茱麗葉感覺到一股冷風沿著樓梯井吹上來,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看樣子,樓梯井有空氣迴圈,這意味著,越往下走會越冷。但她還是決定繼續往下走——越往底下越好。到了下一層樓,她又推開門看看裡面。裡面太暗了,連門廳的走廊入口都看不到,不過,看起來好像是辦公室之類的。她努力回想,自己住的地堡十四樓是什麼,可是卻想不起來。不過,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在她住的那座地堡裡,上面的樓層她也不熟,根本搞不清楚哪一樓是做什麼的,所以,到了另一座地堡,她也一樣完全搞不清楚。
於是,她把十四樓的門完全推開,然後把刀子插在網格地板上,刀柄凸出來正好可以卡住門板,讓門開著。這樣一來,樓梯井的燈光就可以照進去,她就可以藉著那微弱的光線,到最靠外面的幾間辦公室裡找找看有沒有她需要的東西。
她逐一開啟每間辦公室的門,發現門板後面都沒有吊著工作服。其中有一間擺著一張會議桌,好像原先有人準備要在那裡開會。桌上有一個水瓶,只可惜,水都已經蒸乾了,不過,桌上那條紫色的桌布,拿來披在身上應該可以保暖,最起碼比赤裸著身體好。茱麗葉拿開桌上的杯子、盤子和水瓶,然後拿起那條桌布披在肩上,可是,她發覺只要稍微動一下,桌布就會滑掉。她抓住桌布的兩角,試著想打結,可是試了半天都打不好,於是她就走到外面的平臺上,那裡比較亮,看得比較清楚。她拿掉肩上的桌布,然後拿起那把刀。刀子一抽出來,門又開始“嘎吱嘎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