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換上輕薄的笑容，對我揮了揮手瀟灑的轉身離去。

桌上兩碗沒吃多少的豆腐花正冒著熱氣，不知為何讓我突然覺得鬱結。

“走吧。”我說得很輕。

顧宇峰推著我往與顧宇峰相反的方向前行。

他推得很慢，與錢雪易的橫衝直撞不同。在他獨有的細膩之中，時間眷顧似的放慢了腳程，在沉默中死去。

兩側的景物緩緩移動，恰到好處地為我們即將展開的對話留白，染上淡淡的灰。

我在心裡默數一棵棵路過的梧桐樹。直到第22棵掉盡葉子的樹路過我們到達後方，我才用很緩的語速小聲的說，“我想過了，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在一起。”

我彷彿聽到背後靠近左耳的地方有一顆心臟在越跳越快，漾開一圈圈無形的波紋。

我感覺到自己停了下來，一雙冰冷的手從後面環住我的脖子，被寒氣浸溼的布料貼著我的面板，柔軟的頭髮在我耳邊撓著癢，輕緩的喘息和我的呼吸聲交會在一起。

“你知道麼？這句對白以前總是隻在夢裡出現。”他的呢喃宛若幽微的夢囈，柔得勾起了記憶裡某個虛無的場景，景象裡有一杯盛在玻璃杯裡的熱牛奶。

也許，心裡也有某個像是玻璃杯形狀的缺口，一直等待著溫熱的充滿。現在，填滿了。

“我不知道兩個男生是否可以在一起。只是這些天因為奚左的話想了好多。所以我想或許應該給我們各自一個機會，至少讓我們試著在一起。”

好像有一點涼涼的冰珠落在我的鼻尖。我仰頭透過光禿禿的枯枝圍出的圓形缺口看著天空，細細的白色紛紛揚揚的從缺口灑下來籠罩我們。

竟然，下雪了……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消瘦的身形在凜冽的風裡微微的搖晃。我看進他烏黑明亮的眸子，從那裡，我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自己圍繞在一片飛舞的白雪中。他遲緩的蹲了下來，雪花落在他的頭髮上，睫毛上。

他的臉，很好看。

或許，很早以前就隱隱的開始喜歡他了。他的目光讓我好像永遠的收藏。

他的手觸上了我的臉頰，輕柔的抹去我睫毛上的雪。我握緊他冰冷的手把他拉進懷裡。彷彿回到了某年某月某天的夜裡，我擁著他。

我小心翼翼的把他裹進衣服裡，就像是藏起一個寶貝。他頭上的雪漸漸在胸口融化，冰冷冰冷的，更讓我想去找尋溫暖似的摟緊他。

“好久好久以前，我就想這樣和你抱在一起。這樣的感覺讓我恐慌，所以我只能偷偷摸摸的保留著那份喜歡獨自對抗悲傷……”我能感覺到他的臂彎逐漸溫暖而有力的環住我的腰，“你說過會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對麼？”

“對，我會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那一瞬間，他抬起頭，彎彎的眼睛裡冰天雪地的傷感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冰雪消融後如春的溫暖。纖細的柳樹抽枝拔節，展現出生命的張力和色彩。

指尖在細碎的親吻中開出了花。他柔軟溼潤的唇輕輕錫我的手指，似乎是一場細膩的春雨，潤澤著冬天裡乾涸的大地。

——“小瑛，我喜歡你。”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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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六

蒲公英（Dandelion） 正文　五十六

作者：Sh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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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平常。

顧宇峰從食堂裡買來兩盒盒飯走到我桌前，我把出走幾天裡落下的課程筆記推到一邊讓他放盒飯。

幾天的失蹤，周遭的事物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些同學看上去也不是很糟糕。接二連三的，總有人會來問我腳傷好了沒，需不需要替我講解一下沒聽到的課，要不要吃她們削的水果片，如果要幫助就找他們不用怕麻煩。

記得回校的那天，害怕坐在輪椅上、腳穿卡通棉拖鞋的造型會被嘲笑，沒料到卻是換來一雙雙關切的眼神和細微入至的關心。雖然我的一切都仕宇峰操辦的。

我們是那麼順其自然。

“多吃點肉。”他把自己飯盒裡的大排骨夾到我這裡，很平常的語調，卻惹得我心頭一顫。

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平靜的把排骨一撕為二，重新夾了半塊放到他的飯盒裡，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