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結果即將揭曉的一剎那,何進的手機響了。在劍拔弩張,安靜到窒息的大廳裡分外刺耳。
所有人都扭頭看他。揭骰盅的手也定在了原地。
何進看了眼手機,關了,示意繼續。
然而代莊的人剛喊了個“開”,就有人大喊:“等一下。”撲上來一把死死按住骰盅,回頭著急地衝何進喊:“進哥,蔣哥讓你接電話。”
是一直跟在何進身邊的親信毛旗。因為緊張臉孔都有些扭曲。
“告訴他沒空。”何進不耐煩的擺手,衝不知所措的搖骰子的揚下巴:“開!”
“不能開!”毛旗還是很執著的護住骰盅,擺出一副打死也不讓的架勢,豁出性命的喊:“不行。蔣哥說了,死也不能開。”
“我死又不是你死!”何進過去拽住毛旗的後領一把甩開,結果人和骰盅一起飛出老遠,“碰”的在牆上撞成一團。馬上就被聞聲而來的保安層層架住。
“重搖!”何進看也不看,又拿了個骰盅扔給桌子前已經嚇傻了的人。
“是……”那個從外面找來的時運不濟的傢伙戰戰兢兢的又舉起了骰盅,像是終於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每搖一下額頭上的汗就又密一層。
何進就站在離他不到一尺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盯著看,眼底全是毫不隱藏不要命的瘋狂,誰這時候看他眼睛都會覺得心臟猛的一跳。
何進,好象是來真的了。
這樣專注,這樣嗜血,這樣豁出一切的眼神,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來真的了。
沒有做任何手腳,沒有用任何技巧,真真正正的聽天由命。好象要給誰一個交待。
一個可以用命來結算的交待。
陸行川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只不過不是在看骰盅,而是看何進。
是大是小對他來說從一開始就沒有差別,反正他是立於不敗之地。只是何進的反應實在讓他始料未及。何進的認真,何進的瘋狂,讓他震驚,更讓他害怕。他甚至害怕如果結果真是他贏,他該拿他這條命怎麼辦。
殺了他?開玩笑。那是犯法的。關起來?還要找人伺候他。放了他?那他贏了有個屁用。
這時才發現,一條命太重,他擔負不起,也不想擔負。他陸行川從來就不是有擔當敢負責的人。他總是可以很輕易的下決定,做承諾,可真實行起來,卻全是別人在幹。他總是被當孩子一樣慣著,保護著,不用費一點點神。可現在,那些保護他的人一個個從他身邊離開。又或者是他一個個的離開他們。如此輕易的背叛動搖捨棄愛他的和他愛的人,他還有什麼勇氣對一條人命負責。尤其還是他最不知該如何對待的一個人。
他連愛還是恨都分不清,又怎麼敢口出狂言,我要你的命。要來,又如何?
骰盅再度落地,不待開啟,又有人喊停。
這次不是別人,卻是陸行川自己。站在何進對面的陸行川,臉色慘白,目光渙散,額頭密密麻麻全是虛汗,彷彿大病初癒,搖搖欲墜。
“我不賭了。算我輸。”強掙著說完這句話,陸行川轉身想走,就覺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往下倒去。
“陸董。”一直守在他身邊的樂明早有準備似的,一把攙住,還不等他有下一步舉動,何進竟然從牌桌上直接踩過來,一把把陸行川奪到手裡,打橫抱起來就往客房走。一邊走一邊吩咐:“找王醫生來。”
目前還是陸行川貼身秘書的樂明,當然只好跟在何進後面一路小跑,追著進了客房。看何進把陸行川放在床上,樂明猛然想起來他上司的老毛病,急忙道:“陸董有血糖低的毛病,可能是餓了,吃塊糖就……”
樂明頓住不說話了。因為在他說話的同時,何進已經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糖,撕掉糖紙塞進陸行川嘴裡。然後在床邊坐下來,輕輕的拍陸行川的臉。
“行川,喂,行川,醒醒。”
那張被丟在一邊的糖紙,樂明認得,是陸行川最喜歡的那種。
原來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已根深蒂固,就算分開,仇恨,有些東西卻已成習慣,被身體記憶,關鍵時刻就會跳出來,炫耀他們彼此的親密。就比如,這塊一直被何進帶在身上的糖果。它是兩人曾經相依為命的見證,一點點積澱下來的感情不是時間憤怒可以磨滅的,也不是其它人可以取代的。
何進的舉動讓樂明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完全是多餘的,甚至可憐的像個傻瓜。
自嘲的笑笑,樂明本想就這麼退出去,卻被何進叫住。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