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業明有時候在想,簡穗這樣子似乎看透了一切似得,他從兩歲起就幾乎沒哭過,也幾乎沒笑過,去年開始甚至連衣服都是自己穿,吃飯睡覺從來不用哄,乖得讓人害怕,凌燕有時候看著兒子的樣子就覺得冷汗直冒,小小的孩子,一副冷然的表情,動畫裡座敷童子一般。
簡業明總覺得愧對兒子,他不是個好父親,凌燕也不是個好母親,兩人性子都冷,也都不太會和兒子相處,簡業明也想和其他人一樣與兒子關係很好,可是每當他提議什麼,兒子都是冷著一張臉說“好”,之後簡業明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問兒子想要什麼,兒子一般的回答不是吃飯就是睡覺,再無其他。
凌燕更是個不會當媽的,孩子出生,她連奶粉都不會衝,尿布也不會換,後來找了保姆她就徹底大撒手。兒子漸漸長大,她想要親近,卻覺得兒子把她推到了很遠,於是更加不知怎麼靠近,現在她每週見兒子一次,一般都是週五晚上去吃飯,週六兒子自己看一天動畫片,週六下午簡業明來接回去,就這樣了。
離婚後簡業明就把凌燕的東西都收拾了,她的房間也空了出來,後來就成了兒子的房間。
說起來簡業明和凌燕結婚也可笑,那時他和戀人雙雙跪在自己父親面前,父親明白過來之後,抬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不知疼似得接著就扎到了自己大腿上,簡業明和愛人驚懼地看著他,他嘶吼著說:“你要是和他在一起,我下一刀就扎胸口這兒。”
簡業明哭了,和他跪一塊的戀人也哭了,簡業明許久只說出一個對不起,之後便分了。
再然後他去了一個婚姻介紹所,接受無性婚姻的那種,被介紹的第一個人就是凌燕,見面第一次,凌燕就啜著咖啡說:“你是同/性/戀吧?”
簡業明愣一下,點了頭,凌燕則笑得豔麗而大方,“彼此彼此。”
簡業明疑惑,“你也是?”
“不然怎麼會去無性婚姻介紹所,我這長相找個男人應該不難吧?”
簡業明點頭,“你很漂亮。”
“既然這樣,說說條件吧。”
簡業明又愣了一下,繼而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第一,分床睡。第二,如果我父母哪一天接受我性向了,隨時願意和我離婚。第三,第二條同樣適用於你。怎樣,公平嗎?”
簡業明點點頭,“還有嗎?”
“沒了。”
“可以。”
從見面到結婚,兩人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再然後簡業明曾經的戀人來找他,那個帥氣如王子一般的人,幾個月後竟然只剩皮包骨頭。
心疼到無以復加,簡業明依然拒絕和他說話,他沒那個資格。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他現在是“已婚人士”,這個王子一般的男人值得好好珍惜,值得一個沒有結婚的男人和他在一起,一輩子不相負。
既然沒法給他未來,又為什麼再和他糾纏?
後來簡業明和他說:“別來了,我永遠不會揹著妻子和你偷偷摸摸。”
男人走了,再沒出現過,那個王子一般的男人愛他愛得深,深到甘願連自尊都拋棄了,可是他傷他也傷得深,深到就算離婚也再不可能在一起。
當感情裡愧疚多於愛,那麼愛得還有什麼意思?
只是深夜裡,簡業明會盯著那個人的照片看,一直看,看到眼睛發酸,酸到眼淚都快落出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後來有一次凌燕半夜拋給簡業明一個半透明的小塑膠杯,簡業明問她做什麼,凌燕攤攤手說:“要孩子。”
簡業明沒給凌燕回答,直到一個月後他得到醫院通知,父親的生命最多隻有一年,他同意了,對於父親那殷殷期盼的眼神,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晚上回家,他敲開凌燕的房門,凌燕倚在門邊雙手抱胸,“你爸……?”
“醫生說最多半年。”說出口,才發現聲音嘶啞,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讓他嗓子上火一般不適。
凌燕不知說什麼,她本來就是個高傲的人,性子比簡業明其實還冷。
“那他……有沒有什麼願望……我的意思是……呃……算了……你不要太難過。”
簡業明點點頭,也不離開,許久許久才幹啞著嗓子說:“他想看孫子。”
凌燕轉身回房,又給了簡業明一個小塑膠杯,“我這兩天大概就是排卵期,這幾天晚上,你一天給我一次。”
簡業明點點頭,聲音依舊澀得像是絲綢滑過釘子一般,扯出很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