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的微小神秘的波瀾並不察覺,看著一大桌的菜,向白雲飛說:「你這番盛情,太過頭了。這麼一大桌,只我們幾個,吃不完的。」
白正平也在屋子裡,他知道自己分量不夠,很識趣地不曾入席,叫他女人在後面廚房裡熱酒,自己就站在旁邊說話湊趣。
聽宣懷風說,白正平插進來道:「不要緊,宣副官只管敞開了肚子吃飽喝足。今晚還有一個客人,只是不知道怎麼遲到了,你們也認識的,就是大興洋行的少東家,林少爺。或者晚一點,他就來了。」
宣懷風便一怔。
有些怪自己思慮不周,沒想到這一點。
林奇駿和白雲飛有很深的交情,今晚吃飯,林奇駿確實很應該出現。
海關和大興洋行的衝突後,大夥兒這樣猝不及防地見面,豈不尷尬?
何況林奇駿,一向是他和白雪嵐關係的爆炸點。
要是林奇駿出現,那這和美輕鬆的一晚,恐怕就不能繼續和美輕鬆了。這恐怕又對不起今晚的主人翁。
他心裡纏了麻繩似的,正皺眉想著,桌子底下一隻手掌伸過來,碰了他的大腿側一下。
宣懷風略一愣,就知道是白雪嵐了,也把手悄悄垂到桌子底下。
兩人的手,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握在了一塊。
十指交纏。
他抬起眼,看了看白雪嵐。
白雪嵐恰好也看著他,唇角勾起一絲邪魅溫柔的弧度,雙眸燦若星辰。
不知道為什麼,只這樣目光一觸,宣懷風的心就忽然安定了。
這時,酒已經熱好端上,白正平親自執了酒壺,給他們倒酒,說:「請!請起筷!」
白雪嵐、宣懷風、白雲飛三人,把八珍席細細地吃了一會,外面院子上方的天空,漸漸從豔紅霞色過渡到淡黃,繼而灰茫,灰黑。
暮靄濃濃鋪下來。
這條巷子,前後左右住的幾戶,也不知哪一家在練習,便有二胡聲夾著歌聲,悠悠揚揚的越牆而來。
要仔細聽,卻又難以聽得仔細。
曲調高高低低,彷彿在雲中飄著似的,勾起了飲酒人深遠的思緒。
宣懷風因為那手掌的一握、目光的一觸,心情格外的好,吃著菜,又被白雲飛殷勤勸酒,著力飲了幾杯,兩腮起了一圈僅微可察覺的淺暈。
被那若隱若現的音樂勾起了興趣,宣懷風笑道:「瞧人家多有趣味。我們也該唱點什麼。」
白雪嵐說:「可惜沒帶你那把梵婀鈴。不然,你演奏,他唱,再精彩不過。」
白雲飛含笑道:「我沒那麼大本事,讓那精緻的西洋樂器給我演奏。再說,就算宣副官演奏了,我也不會唱那些時髦曲。」
白雪嵐說:「我只是隨口提議,並非必須是西洋曲子。不然,請你唱兩句別的也行,只是,你願意唱嗎?」
白雲飛說:「當然願意。你送了那麼些錢和外國好藥到醫院給我,我感激之餘,正煩惱不知怎麼報答。這樣很妙,索性就用我最在行的報答了。你要聽什麼?」
宣懷風微微驚訝。
原以為白雪嵐對白飛雲的肺炎,躲之唯恐不及,沒想到他在白公館裡鬧那麼一通,後來竟然又到醫院看白雲飛去了。
白雪嵐看見宣懷風把漂亮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大方地笑笑,朝他戲謔著問:「你能去,我當然也能去。上次誰罵我沒道義,不顧生病的朋友死活來著?」
宣懷風被他說得大為窘迫。
白雲飛岔開話題,問白雪嵐,「要聽什麼?我今晚喝了兩杯,要是唱《西施》,恐怕勉強。」
白雪嵐說:「《西施》聽得多了,犯不著今晚唱。這裡又不是天音閣,你我也不是臺柱聽客,你想唱什麼,就唱什麼,我只管聽。」
白雲飛說:「這話痛快……」
說到一半,忽然牆外有汽車喇叭,叭的一聲高響。
白正平說:「一定是林少爺來了,我去開門。」
急急地出屋子,去開院門。
宣懷風想到林奇駿要出現了,飲酒時高揚的振奮快樂的精神,未免消失了兩分。
心裡也奇怪。
從前他對林奇駿那樣親密,少見一面也要心裡難受。
現在是多見一面,都要不滿了。
自己這樣巨大的變化,也不知是不是太絕情。
但轉念一想,大興洋行加入外國商會一事,故意在海關查抄的時候才說明,是林奇駿給了海關一個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