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盡了才高興是不是!”
邱石抬頭解釋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來家裡,本來說好過年我就還的……”
田偉芸打斷說:“還?你拿什麼還?你現在一個吃閒飯的,你還要讓夏雪琳養著你,你拿什麼還?”她又轉頭對夏雪琳說,“還有你,你現在工作好了,你就以為長能耐了是不是,就由著他在家裡什麼也不幹,誰讓你給他錢的。看見沒,你就慣出這麼個東西來。”
這話實實在在觸及到了邱石那早已經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自尊心,他一股腦地站起來,什麼也沒說便衝出門外。
沈雪英推著兒子漢飛趕緊追上去,誰知跑到樓下人已經不見了。追了一路仍沒見蹤影,只好一個人回了邱石家。
趙慶書回來,屋子裡的人都垂頭洩氣地坐在客廳,幾個年輕人正溫柔地寬慰著田偉芸。
“怎麼了?”趙慶書問。
夏雪琳哭著不回答,一旁的沈雪英說:“剛剛老田動手打了邱石,說了他幾句,就跑出去了。”
趙慶書眼睛轉頭田偉芸的臉上,沉默了片刻,轉身說:“我去找。”
田偉芸站起來,吼道:“不準找,讓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趙慶書不聽那話,只顧著出了門,樑棟拉起漢飛,吩咐跟著一塊兒去了門。
一個下午,邱石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根本無從尋覓他的蹤跡。到了夜裡,沈雪英和丈夫兒子兒媳都沒離開,只等著邱石回家,知道夜深了,人才散去。
夏雪琳一個人回到屋裡,默默地落著兩行心酸淚,只嘆問著,愛一個人怎麼會那麼累。從認識邱石的那天起,似乎她就從沒有感覺過踏實安樂,彷彿他就是一個野生的禿鷲,只要一不留神就展翅撲向蒼穹,而她只能隔空相望。所以她處處謹小慎微,處處提防邱石不在她面前的每一刻,看著那麼強勢的自己,實則她一點自信都沒有了,因為邱石從沒有說過我愛你,也從沒有說過任何讓她有足以自信滿滿放任自流他邱石的個人空間。所以當初邱石離開了廠,她是高興的,同時,她甚至把邱石當成了一個孩子一樣的寵愛,不過只是期望對方能夠施以同樣的感情回報給自己,如今出現了這樣的不良惡習,她自責自己沒有考慮得更周全,也沒有考慮到一個男人的劣根性。現在人已經不知去向,雖然都在安慰她,邱石已經是一個成年男人,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可是人不在眼前,在寬慰的話也比不過人實實在在站在自己面前來得踏實。
這一夜,這一家人,側夜未眠。
冬季的黑夜讓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種最近死亡般的靜,快春節了,人人都在自己家與親人愛
人們享受著天倫之樂,而臨江邊的這家小旅館,還是那家小旅館,曾經兩個男人來這裡偷偷相聚的小旅館,仍舊亮著招牌上的燈。進門的櫃檯處,不見人坐在那,往裡探,才看見一箇中年女人包裹著一件綠色的軍大衣,正酣暢地與周公相會。
邱石敲了敲櫃檯,叫了兩聲,那女人一臉憔悴,蓬著頭垢著面坐起身來,表情極不耐煩。
他冷冷地問她要了個房間,指定的那個號碼,曾經住幾次的那個。
女人說了句,“沒開水哈,明天才有。”把鑰匙給了他,然後又倒在椅子上,作死裝。
邱石拿著鑰匙上了樓,開了門,看看周圍的佈置,回想著曾經和秋陽一起在這裡過夜的光景,然後一個人沉沉睡去。
隔日早晨,窗外的光線耀醒了邱石,他賴在那鋪著花床單的床上,心裡想著今天要幹些什麼,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天了,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這裡不出去吧。他伸手拿了煙盒,裡面空空的,然後捏成一團扔到窗外。他起床穿好了衣服,出了門。
旅館周邊有很多買雜貨的小鋪子,他就近進了一家,看鋪子的是個老人,手裡正抱著個收音機,聽著廣播,邱石買了煙,老人翻著零錢找給他。收音機裡忽然傳出了一陣陣歌聲,像是一個藏族小夥兒清唱的《次仁拉索》。
邱石立在那裡,心跟著那歌聲飛走了。
火車站的候車廳裡,突然廣播聲響起,邱石買的那趟列車開始檢票,預備啟程了。他手裡握著那張去成都的車票,靜立在站臺上,轉頭看去,好像又回到了當年下放去高原的場景,那些喧鬧的人山人海,那些擁擠不堪的人聲鼎沸,眼淚不知不覺就流出來。他要回到那個曾經屬於兩個人的世界中去,在這個現實世界顛沛流離了太長時間,他著實覺得自己好累,好想記憶中和秋陽在一起的日子。上了列車,每走一步他都能夠找到與之相印的記憶,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