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來選去,最後挑了濱江路這家新開的大飯店,裝潢很闊氣,這店的老闆是上海幾個跑洋貨的,合資開了這麼個飯店。
幾人定了大包間,又叫請了沈秋陽的母親來。
三個女人走頭裡,沈雪英先道:“你不跑這趟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去年秋陽就在問邱石回撥的情況,事又湊巧我們老家一連趕趟似的好些事情出來,也就把這正緊要事給忘一邊了。你瞧倒是讓你們家著了急,還煩你這麼見外地來這些地方破費。我心裡可對邱石就跟自己家孩子一樣,秋陽跟他下放又在一處,就這樣的關係,哪兒還用這麼客氣的。”
說著幾人進了包房的門,各自一邊坐下一邊談笑。
田偉芸說:“我這個當媽的,平時也在邱石身上少了點心,當初去的時候就說想辦法調他回來,可醫院的工作你也知道,一忙就什麼都顧不上。前幾年好不容易騰出空來,找了關係,結果那混小子死活不肯回來,說在那兒自由。我跟
老趙也沒辦法,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如今之前那些好的,能使的人都調遷的調遷,退休的退休,實在是拖了兩年多,沒了辦法才來跟你開這個口。”
沈雪英笑起來,說:“行了,你也別老說這讓人生疏的話,本來兩家人就不分你我,幹什麼總說那些生分話。要怪也只怪我跟老梁不夠周全……”
樑棟在一旁推了推眼鏡,正經道:“聽秋陽說過這孩子,說是脾氣犟,但總得來說還是聽話的。他不想回來估計是覺得在那兒能學到東西。”
服務員進門來,傳上了菜。
田偉芸接著說:“是。這話說回來,石頭去了高原倒確實改了好些個毛病。”
趙慶書又說:“聽說那小子在那邊找了個女朋友,那姑娘姓……好像姓夏,估計他不願意回來也是因為這女朋友的原因。一個不回來,另一個難分難離的,也就跟著不回來了。”
田偉芸驚問:“這事兒你怎麼沒跟我提過?這不胡鬧嘛。”
沈雪英見這邊驚慌了,便笑說:“得得,你也彆著急,等查清楚了再說,如果石頭那孩子真是為了那女孩不肯回來,那就多添口人,一塊兒調回來不就成了。”
樑棟在一旁說:“邱石那孩子的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我跟雪英會想辦法的。”
趙慶書端起酒杯笑道:“那我這個當後爹的就在這兒先謝你們兩位了。”說完,周圍客套地回了他客氣,又一併端起酒杯喝起來。
這春節味道,這一屋子人就先品嚐到了暖暖的春意。
宴請之後,又過了大年,再是元宵,直到了這節徹底消停了,沈雪英便跑去找了省裡的人,人事處,辦公廳等等沒少跑路。雖沒費什麼力,只東奔西走了好幾處,最後才讓上面開了條子,強行調遣知青的戶籍回原籍來。
沒多久邱石這邊便被通知了歸家的訊息,在這訊息內的還有夏雪琳。
啟程的前兩天,每天夥同著最後幾個知青走東竄西地各家道別。他們已經和當地的人以及那些因為婚姻而留下來的人成為了莫逆之交。就像是因為命運而被虛構組合的親人,離別顯得及喜悅又沉重。他們喝青稞酒,唱藏民的歌,聽馬仰首長鳴。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回憶漸漸遠行那八年的知青生活,開心的,沮喪的,悲痛的等等。
當中很多人在很早以前就都認為他也會像那些結了婚的城裡人一樣留下,和夏雪琳在一起為了愛而留在這邊雪山草原上。可他還是要走了,並且對於那些留下來的人來說,這相當突然。
這天上午,邱石來到公社辦公室裡打電話。
電話在秋陽母親住的筒子樓下的收發室,接電話的人簡單來去幾句話,
遂去了樓裡叫人,等了好一陣兒才來人接電話。
“喂,哪位?”聲音聽著很柔弱,邱石無法辨認對方的年齡。他只清楚那不是秋陽本人,對方是個女的。這讓他有些緊張,於是彆扭地裝出很禮拜的語氣問:“我找沈秋陽?”
對方說:“秋陽還沒回來。”
邱石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懷疑,於是問:“那您是他……”
對方說:“我是他媽媽。你是?”
邱石豁然開朗似的說道:“哦。我是他在岡壩的一個朋友。我們以前是一個隊上的知青。”
“你找秋陽有什麼事?他現在住在他姑媽家,等他回來了我告訴他。”
“沒什麼要緊的事兒。我就是問個好,順便跟他說我也要回去了,估計十六號到。”
“他回來了,我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