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看向他。
這個孩子眼中深重的鬱色,總使湯啟晨擔心。
“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做最後的蘋果。有一個人,在沙漠裡迷了路,翻遍所有的行禮,只剩一隻小小青蘋果。他緊緊握著這個蘋果,在一片茫茫中尋找出路。一夜過去,他沒有走出去。他舔舔乾裂的嘴唇,看看手中的小蘋果,對自己說,我還有一個蘋果呢,我還有一個蘋果呢。這個信念支撐著他,三天以後,他終於走出沙漠,眼前是一片碧水綠洲。”他拍拍墨瞳的肩,“心裡有希望的人,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很快是暑假。
俱樂部的同學們約好一起去湯教授在八卦洲的家玩兒一天,一定叫墨瞳也去。
墨瞳想想,在手機上輸入一條簡訊,半天按下傳送的鍵。
“我與同學去教授的家,一天即回。”
37
湯啟晨的家在八卦洲,他的父親已經去世,姐姐也已出嫁,家中只有母親一人。他多次想接母親同住,母親卻說還放不下家裡的蔬菜大棚,雖說僱著人在看著,卻還是自己盯著點放心,還要時時幫姐姐看孩子。難得看見家裡來了許多的人,而且都是些年青的孩子,母親十分高興。雖是一個村婦,湯媽媽身上卻難得的有一種知書達理的氣度,熱情又不瑣碎。她尤其喜歡墨瞳,這個孩子,生得單薄,又不多言多語,總是在人堆裡淡淡地笑著,格外的引起人愛護的心。
桌上齊齊整整一桌的菜,居然都是江浙口味,而且都是剛從地裡摘來,分外鮮嫩。最後居然還有一大碗糯米小湯圓做甜點。
年青人吃完晚飯,興奮得不想睡,在廳裡擺開桌子,打起八十分。兩個男孩子跟湯媽媽家的大黃狗玩得正歡。還有兩個正商量著要夜遊鄉村。獨獨不見墨瞳的人影兒。
湯啟晨一路找出去,在水田邊找到了他。
這兩畝水田,是湯媽媽用來種蘆蒿的。這是一種水生的蔬菜,是N城人飯桌上最愛的一味,一種特殊的混和著水氣的清香。
湯啟晨在墨瞳身邊坐下。
“小心別把腳踩到水裡,有螞蟥。”
墨瞳小聲喊,“湯老師。”
湯啟晨說,“我叫你墨瞳好不好?墨瞳,為什麼總是不開心的樣子?”
“我……沒有。”
“墨瞳,你是不是因為感情上的事?你……是不是有一段禁忌的戀情?”
墨瞳刷地抬起眼,眼裡的不安與驚恐即便在黑暗中也歷歷可見。
湯啟晨拍拍他的肩,“不要怕墨瞳,並沒有人告訴我什麼,只是,人家說,我們這樣的人往往很容易發現同類。”
墨瞳驚聲低叫,“老師?!”
“是的。墨瞳。我和你,是一樣的人。我發現自己的性向時,才十六歲。那時候,怕啊,彷彿末日來臨。甚至覺得自己沒有生存的必要。後來看了一些書,才慢慢平靜下來。接著,我愛上了一個人。”
墨瞳凝神看著湯啟晨,脈脈清香中,聽他娓娓講述多年前一個少年的愛與痛,隔了幾許光陰,卻是同樣的忐忑與悽楚。
“他是我的同學,同級不同班的。人很文靜,還有些膽小。我們常常約了一起做功課,一起出遊,一起躲在圖書館的角落裡看閒書,一起做模型,我們約好了一起考D大,可是,剛上高三那一年,我們……被發現了。他是知識分子家庭,對這樣的事非常在意,幾乎是第二天他便轉了學。我還記得前一天,他臨走前看我的那一眼,那種徹骨的絕望,許多年來,一直在我眼前。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他走了,剩下我一個人,獨自面對學校裡所有鄙視與嘲笑的目光,那一段黑暗的日子,差點讓我崩潰。多虧,我有一位好母親。我的母親原本是蘇州人,插隊到了蘇北,與父親相識結婚,又一同在當地的一所小學裡教書,她本是有機會回城的,但因為父親是當地人,她留了下來。母親知道這件事以後,對我沒有一句埋怨的話,只是把自己關在房裡很久。過不久,她辭掉了在學校的職位,她怕老家的親戚知道這事會看不起我,帶著我轉學到了這裡,那時,我的父親已經病逝,她獨自帶著我和姐姐在這裡定居,貸款搞了大棚種菜,一直供我念完研究生。我想,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在原先那所中學的最後一天。母親陪著我在教室裡收拾東西,我們學校的走廊有高高的拱形天花板,深長幽暗,母親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我知道,在每一間教室的門後面,都有無數輕蔑的如見妖孽的眼光,但是,母親的手卻溫暖堅定。她說,無論怎樣,我都是她的兒子,這種時候,孩子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