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向李逸清感激地笑笑,直視著鬱辰繼續道:“我是說過信你,但不是信你現在對我說的話。我不管你有什麼目標,也不管你想利用我做什麼,我只信你將死時告訴我的真相,這是我們一開始就約定好的,對不對?”
鬱辰沉默了幾秒,忽然笑起來,這笑容鋒利得直戳人心骨:“好,好,是我看輕了你。從此刻起,我隨時等你來殺,我會守承諾。”
這兩人的一番話,直把其他人說得目瞪口呆。什麼殺,什麼真相,什麼承諾,他們一概不清楚。他們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大把冷汗,就連向來洞察一切的李逸清也是臉色蒼白眉頭深鎖。
蘇遠對鬱辰的回覆很滿意。
鬱辰能騙得過諦,自然也能騙得了你。他記得宋舒揚的這句話。
一個鬱辰,一個宋舒揚,這兩人的話他一個都不會聽。他不相信單方面的灌輸,也沒有報仇雪恨的野心,所以他不會讓自己完全地受控制。而他情願相信鬱辰那個矛盾的承諾,是因為那是一場他自己以命相抵的棋局,面對面的將軍,磊落,莊嚴。
……
透過重重玻璃,鬱辰看著蘇遠在封閉的射擊室內接受阮輝的指導。在他這裡聽不見槍響,也聽不見阮輝氣急敗壞的咒罵和蘇遠刁鑽刻薄的回嘴,但是他能將蘇遠每一個神態捕捉到:不甘的,懊惱的,焦急的,努力的,倔強的……生動無比。
可是他知道,蘇遠絕對不像表面上那樣單純,他才不是一無所有的階下囚,他是膽大妄為的陰謀家——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著周圍的動向,時而隱忍時而張揚,牢牢掌握著自己的籌碼,片刻都不放鬆。
原本鬱辰以為,只要蘇遠信了他,一切就唾手可得,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蘇遠和他那個瘋狂的姐姐一樣,寧願以命相搏,也不願受制於人。
他那樣機敏,讓鬱辰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注目在蘇遠身上,鬱辰時常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眼裡的這個人身上長出了無數堅韌的細絲,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他的心臟,一半用力拉扯著他的良知,另一半靜靜地蟄伏,層層包裹之下,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能碰觸到它們……
安靜,卻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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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每天的上工時間都被近乎變態的訓練佔滿,比一天干兩份苦力還要累。蘇遠的食量成指數上升,如今每次去食堂吃飯時,周凡瞅著他那份堆成山的飯菜總要咋舌:“怪了,難道你在二次發育?”
與此同時,蘇遠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得到提升。眼看手臂上的肱二頭肌有了明確的輪廓,他不由感慨萬千。這說明他脫離了翩翩書生的道路,再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學生了。
相處久了,蘇遠漸漸對這個“反諦”隊伍有了更深層的認識。
狄飛是現代炮彈和航空炸藥的專家,據說他被諦逮住入獄前是還沒有拿到化學博士學位的博士生,罪名是在與諦的非法交易中偷工減料,導致諦的一項什麼爆炸行動失敗。
鍾承志和阮輝都是陸軍出身,似乎是諦與軍方對抗中捕獲的俘虜。他們對所有武器,尤其是槍械極為了解和熟練,鍾承志強壯,阮輝靈活,他們的身體素質是目前蘇遠望塵莫及的狀態。
至於李逸清,蘇遠只知道他是個建築學天才,同時是鬱辰最信任的……助手。一個允許享受監獄內所有自由,允許隨時出入頂層私人領域,甚至允許留宿的助手。
也許是李逸清的某些方面讓蘇遠想起了蘇欣,蘇遠對他有著一種本能的親近之感。他喜歡聽李逸清說話,喜歡尋找他思索後舒展眉宇的樣子,尤其喜歡看他笑。和鬱辰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場不同,待在李逸清的身邊,蘇遠是折服,而不是屈服。
在反諦小隊中,蘇遠是零起點。一週的魔鬼式訓練後,他才勉強能夠做到動態精準射擊,就在這一天,他站到鬱辰跟前,說出了自己的意願:“我不喜歡槍,我要用冷兵器。”
他的說法很任性,鬱辰沉默對他,兩人就這麼無言地對視良久。鬱辰忽然勾起了嘴角,隨即取了兩柄長版的冷鋼三美武士【注:軍刀名,以下簡稱冷鋼】,丟給他一柄說:“那好,我來教你。”
手指劃過冰冷堅硬的刀身,蘇遠心裡一顫,隱隱有些畏懼又有些興奮,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鬱辰說:“我來教的話,也許你能更快一點殺我。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想用冷兵器,你不覺得髒麼?”
蘇遠想起來,鬱辰不喜歡用兵刃,他不喜歡染上鮮血。並不是蘇遠故意找茬,他是真的不喜歡使用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