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與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審訊室,內裡有隔間,隔間裡有床和櫃子,外間就是陳恩業被審訊的地方,只簡簡單單一張白色的四方桌,旁邊放著幾張靠椅。
他一眼就認出了陳恩業,此刻的他垂著頭坐在靠椅上,臉容憔悴不堪,彷彿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良心的折磨,眼窩深陷,頭髮亂糟糟的沒有梳理,下巴上滿是鬍渣,不再是昔日裡明朗俊逸的清爽模樣。
坐在他對面拿著筆錄本的則是一個身材相當高大的男人,和陳恩業的年紀差不多,然五官粗狂許多,標準的熊背虎腰,看著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葉隼暗自琢磨起來,想必這人是專門被挑選過來做審訊工作的。
原本還以為要和這位同志費費口舌解釋一番來意,請他行個方便,好讓他單獨和陳恩業聊一聊,但還沒等葉隼說話,他就自覺站了起來,客氣地點了下頭,示意葉隼隨意,又指了指手錶,提醒他不要超過時間。
隨即,他進到內間,也沒有監視他們,而是站到了視窗抽菸。
葉隼神色沉靜地坐在陳恩業對面,還未開口先嘆了聲氣:“陳哥,你現在過的不好。”
他剛才進門時,陳恩業就看見了,眼神裡沒有多大的驚訝,但不斷搓手和挪動屁股的動作出賣了緊張惶然的心情。他是沒臉面對葉隼的,所以遲遲也沒有抬起去看他。葉隼一開口沒有指責他,而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霎時就讓陳恩業紅了眼眶。
“我,我……對不起你爸爸。”一張嘴,陳恩業就流露出了沉重的悲苦。
葉隼放鬆地靠在椅子上,儘量不給他造成壓力,輕聲道:“還不能這麼說,這件事還沒有下定論。只要一日沒下定論,一切都還有挽救的可能。”
“小葉你……你不怪我?”陳恩業對於葉隼這樣淡泊的態度驚異不已。
“怪你?這麼說來你說的都是假話了,有關我爸的那些指證都是胡編亂造?那你為什麼誣陷他?”葉隼刻薄起來也不留情面,他要戳中陳恩業的心窩,讓他無法抵抗自己內心的愧疚,“如果不是,我有什麼理由怪你?!”
陳恩業僵硬的肩膀頓時就塌了下去,“對不起……對不起小葉,可我沒有辦法,我實在沒有辦法!”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這樣簡單的道理我不相信陳哥不懂,你比我年長,吃的鹽走的路都比我多,當事情發生時為什麼不立刻籌謀對策?退一萬步,即便真有什麼事解決不了,你也不能做違背良心的事!”葉隼憤然道。
“可這件事,我……實在沒法說,小葉你別再逼我了,道理我都明白,也知道自己不值得你們原諒。如果只是我一個人那就罷了,無論怎麼樣都行,可是……”陳恩業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急促的呼吸和紅到發紫的臉色表明他的情緒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葉隼不能再刺激他了,只好緩了口氣說:“你試也不試就打算放棄,當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陳哥……還記得幾年前你剛調任過來,我在院子裡看你和恆哥下圍棋,你是多麼意氣風發、豪情激昂,直把恆哥殺的丟兵卸甲,最後還舍掉了中盤大龍。那時的你,眼睛裡是閃著光的,可看看你現在!”
陳恩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下巴微震,喉嚨裡低低呻吟著什麼字,葉隼卻沒能聽清。
“如果恆哥還在,現在坐在這裡質問你的一定是他!”葉隼忽然想起來,陳恩業和同為一個軍校畢業的許恆關係最好,那會兒兩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經常有人笑話陳恩業是許恆的小媳婦,幹什麼都跟著他跑,許恆說一他絕不說二。
只可惜,許恆兩年前因為一次任務不幸犧牲,從此葉父少了個好幫手,陳恩業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他還記得,自從許恆去世,陳恩業就認下許恆的父母做乾爹乾媽,挑起了孝敬二老的重責。
果然,一聽到許恆的名字,陳恩業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驀然,他抱著腦袋對著地面失控地喊叫起來:“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好痛苦,我好痛苦啊——誰來教教我,誰來教教我該怎麼做!”
葉隼趕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詫然地看著突然間發狂的陳恩業,內間的同志很快被驚動了出來,略帶責備地瞪了他一眼,強行上前把陳恩業摁在了椅子上。
終於,陳恩業不再喊叫,但平靜下來之後,他的一雙眼睛更加無神空洞,再和他說什麼都是一張木然失神的臉。
葉隼失望地搖了搖頭,默然走出門外。
但是陳恩業為什麼會對他提起許恆有這麼大反常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