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朝小麥作了個加油的手勢,和老莊一齊退出病房。
由始至終,小麥都未曾和老莊有過隻言片語的溝通。
思嘉與老莊二人來到醫院外的草地上,尋了一張長椅,有小坐的趨勢,因他們有許多話可以講。
“他非常信任你。”老莊說。
思嘉肯定地點點頭。
“他是個體貼堅強的孩子,怕我們擔心,索性不過問自己的病情。不過,也許我的表情說明一切。”
思嘉深深覺得他似一名慈父。
“據說你和小麥在西藏認識。”
“是。”
“那麼,你可有見過大麥?”
思嘉留意到,老莊的神情有所遲疑。
她斟酌字句,“可是與小麥結伴同行的男人?”
老莊肯定地說:“沒錯,是他無疑。”
思嘉低聲說:“大麥已經去世。”
“在最後一刻,他們二人依然緊握雙手,不曾分開。”
老莊聳然動容。
他不禁對思嘉改觀,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女孩子。
其實不然,她只是支援同志,懂得他們的難處。
倘若有心,這般女子隨處可尋。
“老了。”老莊語氣悲哀。
思嘉連忙說:“不,你還年輕。”
老莊抬起頭,心飛出去老遠。
他喃喃自語:“當年我和老陳同為航空公司最年輕的機師,意氣風發,行為浮躁輕佻,自詡為新潮人士,人到中年,卻不能接受小麥的取向,差點就失去世侄,真是老了。”
天氣漸漸轉熱,七月流火,北京尤甚。
有人怕老鼠,有人怕黑,有人怕胖,還有人怕窮,思嘉怕熱。
所以,她最討厭夏天,其原因就是因為酷暑天氣炎熱,迫人流汗,渾身溼嗒嗒,非常不舒服。
那天下午,思嘉心血來潮,忽然找出一個電話號碼,試著打過去,很快就有人接聽。
“喂,你好。”
又聽到這把熟悉的嗓子。
“能聽得見嗎?”
思嘉默不作聲。
“請問你找誰?”
三、二、一。
思嘉聽夠了聲音,當機立斷地結束通話電話。
對方馬上回撥過來,思嘉拒聽,迅速編輯一條簡訊——抱歉,撥錯號碼了。
按下傳送鍵,思嘉籲出一口長氣。
他還是老樣子,接到奇怪的電話會回撥過去,試圖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偶爾碰到推銷電話,他也會耐心地聽對方介紹完產品,如果自身不需要,就會溫和地拒絕對方。
對他來說,拒絕別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他永遠不會說“不”。
受人欺負時,充其量只是皺著眉頭,如烏龜般躲起來,絕不反擊。
那一刻,思嘉發覺她很想念他。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有一隻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思嘉回過神,“你怎麼來了?”
“阿健擔心你,託大哥前來慰問一下。”
話是這麼說,張棟的眼睛卻是牢牢望向廚房的方向。
“不用看了,我們尚未營業。”
“依我看,再過幾天就可以收工。”
“是。”
張棟喜上眉梢,“到時候請記得兌現你的承諾。”
思嘉以手擋在胸前,肢體動作相當浮誇,“我不記得我欠你賬。”
張棟揚起下巴,“少來,大哥記性好著呢,你總共欠我n杯奶茶、x份泡芙、Z份餅乾。別想忽悠我。”
原來是為這事。
他接著問:“你可有去看醫生?喉嚨是否痊癒?”
思嘉心有餘悸,向他描述,“取出時只是一根細小的魚刺,卻劃傷喉嚨,留下瘡疤。那滋味令我至今記憶猶新。”
她意有所指,話中有話。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思嘉繼續說下去:“生活亦是如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句隨口而出的話語,都可能擁有如魚刺般的殺傷力,不經意間給人沉重一擊,造成諸多傷害,留下陰影憧憧。”
張棟笑了,“一根魚刺也讓你有這麼多感慨。”
思嘉停不下來,“時間這麼強大,足以撫平一切創傷。你現在還記恨著某個人,不要緊,明年你就會忘記他的相貌,然後是聲音,到最後只記得一個模糊的名字。記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