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血色殘陽,夙夜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張英氣逼人的臉孔,於是悒鬱的眼中,蕩起圈柔和的漣漪,瞬間又歸於沉寂。
永遠嗎?誰知道永遠有多遠?
誰又能和誰,走到永遠?
一封信遞到他眼皮底下,被犯人們背地裡稱作林胖子的年輕警官站在他面前,憨聲憨氣地說:“1620,有你的信。”
在這座監獄裡,夙夜還是擁有某些特權的,譬如不需要像其他犯人一樣,見到警官就起身、立正、敬禮,再畢恭畢敬地說聲:“管教好。”
也因此,欺負他的犯人多少都會有些顧忌,不敢做得太過火。
但這種優待絕對不是因為歐宇辰私下裡做了許多“溝通工作”,而是因為夙夜這個名字,本身就曾經是警界的傳奇。
不,他從來沒有當過警察,他只是協助警方破獲過好幾起轟動一時的案子。雖然普通老百姓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但在警方內部,他還是很聲名顯赫的。
夙夜低頭,掃了眼封皮上溢著墨香的漂亮小楷。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有耐性練習書法,實際上歐宇辰的確是非常有耐性的人,他寫得一手相當漂亮的柳體字。
清勁峻拔、結構謹嚴、疏朗開闊、清秀方整。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爺爺曾經這樣稱讚他。
完美的人生,完美的事業,完美的未來……也許,他唯一的不完美就是自己,就像美玉上的微瑕。
夙夜面無表情地接過信,慢吞吞撕碎。
“難道你喜歡呆在監獄裡嗎?”林警官痛心疾首地晃了晃圓滾滾的腦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八)》及最高人民法院《關於死刑緩期執行限制減刑案件審理程式若干問題的規定》,限制減刑的死緩犯罪分子都要服滿至少二十年的徒刑。也就是說,如果你堅持不上訴的話,即使有機會減刑,你起碼也要在這裡呆足二十年。”
夙夜沉默著,繼續望著夕陽發呆。
“1620,知道我為什麼和你說這些話嗎?”林警官等了幾秒鐘,見他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只好繼續往下說,“第一次聽到夙夜這個名字時,我還在警校讀書,老師給我們講那宗震驚一時的剝皮殺手連環殺人案,那時候你多大?十六還是十七?可是,在我們這些未來警察心目中,你已經是個傳奇。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裡見到你。”
“……”
“你一審已經被判死緩。那麼,最幸運的結果,就是能夠順利的一次次獲得減刑的機會,在二十年後走出監獄。那時候你三十八歲,你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將在監獄裡度過,你想過自己三十八歲時是什麼樣子嗎?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
“歐宇辰幫你請了最好的律師,不過沒有你的配合,不管他做什麼,都沒用。”
“……”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這裡的犯人,每天都在求神拜佛,祈禱能有你的好運氣。有個有能力幫助他們、也願意幫助他們的人。”
“……”
“邵壬是我的學長,他曾經對我說過,夙夜會成為最優秀的警察。結果,你卻淪為罪犯,實在是太諷刺了。前幾天他來找我,要我儘量關照你。他還說,即使你殺人,也絕對不可能被人找到證據。”
“……”
“為什麼要毀掉自己呢?誰值得你付出這樣沉重的代價?”
“……”
“你現在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
揮出去的拳頭全部打在了棉花團上,無論他怎樣苦口婆心,夙夜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心中湧起股無力感,林警官也曾經學過犯罪心理學,可他卻看不透面前這個大男孩。
明明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無論投下多大塊的石頭,都蕩不起絲毫漣漪。
就如同邵壬所說的,即使夙夜殺人,又怎麼可能被人找到證據?
沒有人比夙夜更清楚,怎樣掩飾罪行。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沒有破不了的案子,但事實上,許多案子都會成為懸案,逐漸被時間淹沒、遺忘。
而夙夜堅持認罪,毫無疑問另有隱情。
該說的都說完了,林警官無奈地轉身,走出沒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黯淡的斜陽下,夙夜依舊呆呆望著天空,臉色蒼白,木然得就像一尊雕像。
這個人,還是活的嗎?
他被這個突如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