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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祝正璁始終在身邊,無論禍福浮沉,從沒二心,沒二話。

只一回缺席。張大帥的專列從北京返奉天經皇姑屯,凌晨時分火光爆起血肉沖天。那時祝正璁已先回了奉天,給他打前站。

這一次靈堂棺槨前,祝正璁卻是領著一班老將,慟哭鳴槍,歃血立誓——表態效忠的,是張大帥愛子張學良;立誓不共戴天的,卻是駐在大連旅順,虎視眈眈這片肥沃土地的日本人。

因著這份威望與情義,奉天人循著張大帥的例,尊奉他一聲“祝大帥”;而張少帥到了跟前,也要喚他一聲“世叔”。

於是祝大帥五十壽辰這日,不但各界官紳名流齊來府上拜壽,就連正在通遼勞軍的張少帥也一早送來賀禮,裡頭有尊羊脂玉雕的踏雲馬:都知道祝正璁年輕時候騎術精,當年常和張大帥馳騁場上比打靶——這還是感念故人情分。

此時,那雙染盡硝煙鮮血的手伸出來,瘦長有力,落在冰涼瑩潤的玉材上,試槍般地握了握,問道:“教誰來的?你把人安排好了?”

一個低沉聲音在身後答道:“父親,是李副官送來的,人落了席了。”頓了頓,又道:“同來的,還有南京來的那個張治平。”

祝正璁暗裡皺了皺眉:這不速之客實在教人窩心。他一生極少看錯人,唯這個張治平,當年真看走了眼。誰料到一個大學裡的無用教書匠,沒幾年一晃身成了蔣介石愛用的秘書?偏偏當年把他趕出奉天的,就是自家。

想著便轉過臉,又問:“載圳,你妹妹呢?”

祝載圳道:“瑾菡在樓下,應付女客。”

“教她上來。女客教四姨太應酬去。”一轉念想及這新娶的姨太太年輕面窄,怕週轉不過場面,又搖頭嘆道:“算了,該見的早晚躲不過……你也該早娶親,家裡沒個能應付的女人,有事情總不方便。”

祝載圳抬眼看了看父親,應道:“是——父親,客大約也到齊了,您可要下去?”

祝正璁微一點頭,便從窗邊紫檀圈椅上立起,拎起手杖,又望一眼桌案上玉馬,舉步便走。祝載圳跟在父親身後也一道下樓。兩父子行在一處,就瞧出了差別——祝正璁生了副正宗東三省人的模樣,闊額方頜,直眉獅鼻,右邊顴骨上還留了道紅突傷疤,還未近身,一股子剽悍威風便沉沉壓過來。後頭的兒子卻長了張醒人眼珠的臉,眉眼深刻,陡峭鼻樑下撩著道單薄嘴唇,臉色白得彷彿多年不見太陽。

頭幾年才回國時,祝正璁帶他出來見人應酬,不知底細的人還以為祝老爺子忽然改了嗜好,玩膩了女人就吃上了男色。存這心思的人當然該死,可即便是某西國政要的女兒同見到張少帥和祝少爺時,也一味傾慕少帥英姿,反對祝載圳開起了輕薄玩笑:“您這樣英俊,不該生在戰亂的中國,而該去美利堅的好萊塢拍電影!”

彼時祝載圳只是懶懶斜靠在沙發椅背上,修長手指間夾了根嫋嫋燃著的雪茄,勾起那道單薄唇角,對那西國女人和張少帥似笑非笑。背了祝正璁也盡有人議論:東北虎倒生出波斯貓,祝老爺子英雄一世,到頭來就剩這麼個中看不中使的兒子;真不及張大帥身後有將子,還能承繼父業!

這話說多了,未免有風聲傳到祝正璁耳朵裡;後者聽得冷肅一笑:知子莫如父。祝載圳何等樣人,自己心裡最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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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祝宅是半西式,出了書房,一條寬展的洋式樓梯上鋪著殷紅地毯,血淋淋直通到一樓大廳。祝載圳就踏在這道刺目的血紅上,隨父親一步步走下樓梯,俯視著腳下大廳裡的男男女女。從這角度看去,下面是烏壓壓一片頭顱,隨著父親的腳步都止了各色應酬嬉笑,靜默地抬起頭仰望著他。

一瞬間便有種錯覺:腳下紅毯成了血染疆場,樓下眾人好似百戰餘兵;而父親站在高處,還是那個縱橫揮斥的鐵血將帥。

就離了疆場,這一身的亂世梟雄氣,任他暮年病體,歌舞昇平,也仍自銷磨不盡。

祝正璁對著大廳中人略點點頭,接過女傭捧來的酒杯,低沉道:“祝某人僥倖,又多熬過一冬;多謝諸位給我這份薄面,也趁著今日,給大家拜年。”

一時廳中笑語紛盈,舉杯齊賀:祝大帥老當益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其間一個著中山裝的高個男子舉杯飲盡,低聲自語道:“虎老餘威在。祝老爺子名不虛傳。”站在旁邊的西裝男人聞言笑笑,轉臉問:“怎麼,老兄是初次見祝帥?請問貴姓?”

“免貴姓胡,胡憲貞。”

“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