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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運轉,那日新機器從西洋運來,祝帥被請到廠裡剪綵致喜,站跟前十幾個女工一溜眼兒,堪堪就瞧見了她。

雖然和憧憬裡的如意郎君相去太遠——他兒子都和自己一般大,然而畢竟是個能給自己安樂日子過的人,她心雖高,卻也吃夠了苦了。

祝老爺子先把她在外頭養了兩年,到去年女婿在中原戰場上戰死,才把她正式接進祝家,為的是給回家守寡的女兒做伴。這日子說不上好不好,老爺子對她雖不算太寵,也絕不刻薄,祝瑾菡的性情是塊涼水晶,清澈澈的倒通透乾淨,只是貼在心口捂多久也是個冷清;而祝載圳,那個和她一般大卻稱該她“姨娘”的人——他曾經像塊影子罩在她心口,迷濛蒙的,卻又無時無處不在;她不用抬眼去看他,都能在心底清楚觸及他輪廓。

自己本該遇見的是這個人——年輕的,英俊的,渾身上下飽含著鮮活氣息和力量的男人,她甚或連他的陰沉都渴求地喜歡。

偏偏他從沒多看她一眼。他跟著老爺子進出周旋,他對祝瑾菡溫存顧念,只她不在他的眼角兒裡。倒不是有意躲著她,他是打心眼兒裡從沒留意到她存在。

直到那天夜裡。晚間老爺子犯了老傷,叫軍醫過來打了一針,睡得格外沉,她卻折騰了半宿睡意了無,心裡悶得難過,便披了睡袍靠在露臺上,看著月影下的花園子出神。壁上掛鐘敲過了兩響,她忽而聽見汽車進門的聲音,接著就望見祝載圳的臉露在悽白月亮下,隔了中間一段清寒濃郁的夜,彷彿是口幽深的古井,敞開口子誘她跳下去,被他溺死。

即便是溺死……總好過這麼幹澀地過日子,生生把如花年景熬成一尾焦渴的魚。

她捏了捏睡袍下冰涼的胳膊,豐腴鮮活的肉身,就像外頭灑了一地的姣媚月光,遮擋不住地,在暗夜裡肆意流瀉著隱秘又固執的慾念。

她穿過丈夫的臥房輕輕下樓,算準了要和他遭遇在幽暗狹長的側梯;他似是喝了不少酒,衣領半扯開著,醇烈酒氣被年輕男人熾熱體溫發酵,彌散衝到她臉畔,向她展開一張濃郁沉溺的嚴網。

“醉了?”她低聲問。

祝載圳停在她腳下幾步臺階上,微皺著眉頭,抬眼望著她。

江明雲伸出一隻手,捉住他半開的衣領往胸口輕輕一掩,柔聲道:“夜裡風大,別閃了。”

西式的睡袍沒係扣子,斗篷般披在肩上,這一抬手就好像撩開了秘境的簾幕,裡頭絲綢睡裙勾勒出一片玲瓏起伏,半遮半掩露在祝載圳眼底……就懸在他兩步之上,好像桃李樹下低垂的飽滿鮮妍的果實,誘人一抬手便捉住摘下。

可他甚或沒朝她身上瞭一眼,只是在擦肩掠過她時,在耳邊撂出低促的一笑:“四姨太,奉天的風大,怕沒祝家的家法大。”

他是警告過她的。到底沒聽,是她的不是。

和白孟秋的事,她明知即便瞞得過老爺子,也未必瞞得過他;她甚或在私心底隱隱怕他知道,又盼他知道,實在是妄想著,能叫他生出一毫後悔懊惱也好。可她真太低估了這男人的狠毒,他才不會感念這個女人對自己動過心,就留半分仁慈餘地——他甚或專門演一場絕情斷欲的慘戲給她看,教她眼睜睜看著和自己肌膚相親的男人血肉橫飛,一生荒廢……都是因為她。

一指頭沒碰到她身上,卻一般的剜心剔骨。真不如殺了她的好。

偏祝家人又不會教她死。四姨太是老爺子的未亡人,和堂中懸的那幀相片一般,是亡魂遺物,要做成貞烈牌坊,永世供旁個致意瞻仰。

不能死,就只能瘋了。

江明雲的繼母來看了她兩回,眼見她痴呆呆已認不出人,只睜著眼睛說不出話,陪著掉了兩顆酸淚,暗地裡倒放了心:大家子年輕孀婦遺妾守不住寡,鬧改嫁,偷人,一直鬧出人命禍及孃家都是常有,而這麼個活死人保管以後不至出亂子,祝家不會少一口閒飯養著,多半還會因此顧念到自己和兩個兒子身上,關口處接濟照應一把……這真是再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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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這真是再好沒有了——如果胡憲貞的人能做得利落的話。

“……他得手之後,你那邊先找人做第一道接應,我在火車站安排好,當夜就送人離開奉天。”

胡憲貞斜瞟了他一眼,笑笑道:“不用了。什麼都不用安排。”

風蕭蕭兮易水寒。荊軻刺秦的勾當,無論成敗,都不必想還有什麼活路。

祝載圳沉默了少頃,就從手邊提箱裡拎出只小匣子推到他跟前,胡憲貞開啟一看,黑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