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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謝明玉和謝暄笑笑,都沒做聲。

老太太站起身,將小冊子放到一邊,“好了,既然謝暄回來了,那就開飯吧。”

謝明玉跟著起來,扶著歐陽老太太去飯廳。

晚餐在沉默有序中進行,直到快結束的時候,老太爺忽然問起謝暄最近接手的一個收購案。謝暄略略整理了下思路,便有條不紊地彙報了情況——

老太爺聽完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件事以後交給明玉吧。”

謝暄一愣,沒料到謝老太爺忽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個收購案是本年度謝氏工作的重中之重,而對謝暄來說,這也是他與謝暉的爭鋒中至關重要的一仗,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到這上面,光前期準備就花了半年時間,這時候說讓他退出,宛如斷腕——這些,謝明玉不會不知道——

謝暄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謝明玉——謝明玉鎮定地坐在位子上,低著頭,絲毫不意外,察覺到謝暄的目光,他抬起頭來,平靜地回視——

謝暄只覺得心窩子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痛得淋漓。

然而他畢竟是謝暄,迅速地拉回理智,溫馴地垂下眼眸,“我知道了,爺爺。”

沒有怨言,沒有不滿,一個聽話的孫子,一個友愛的兄長。

謝老太爺看了謝暄一眼,站起來,拄著柺杖上樓了。

謝明玉也放下筷子,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我也吃好了。”

說著起身離開了餐桌,看都沒有看謝暄一眼。

說起來,謝明玉回謝公館,只做了兩件事——下跪,認錯。

歐陽老太太畢竟最疼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小孫子,儘管他做錯很多事,惹老太太生氣傷心,然而他又聰明伶俐,最貼心最令人驕傲,這份長年累月的疼愛是不會隨便被消磨的,等到謝明玉一認錯,老太太便立刻軟了心。老太爺倒真是氣得狠了,只是有歐陽老太太在一邊勸說,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由此,謝明玉曾經大逆不道的言論,以及那一場巨大的家庭風波就被所有人有意無意地忽略過去了——

謝暄開車回公寓,蒼白的臉上再無任何溫情。

90、天真

五月份的時候,周塘的老太太進了次醫院。季節交替,老人年紀大了,便有些不舒服,粗心大意的小保姆直到第二天吃飯不見老人下來才察覺事情不對,老太太已經面色蒼白,虛汗透衣了——

謝暄得知訊息趕到醫院的時候,臉色黑得可怕,小保姆嚇得臉色慘白,紅著眼睛拼命道歉,然而謝暄卻不是寬容的人,小保姆最終還是掉著眼淚走了。

謝暄請了一個四十幾歲的特級護工專門照顧老太太的身體,還有一個三十出頭的阿姨負責一日三餐和打掃。家裡又多出一個人讓老太太有些不適應,但如今她已習慣了聽從謝暄的話。護工的經驗豐富,對老人很有一套,老太太便漸漸與她相處愉快。

謝暄在周塘住了四天,老太太身體到底不如從前,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的事,尤其是她的少女時代,那是她最無憂無慮最豐盛的時光,她跟謝暄講她要好的小姊妹啊,夏天並躺在涼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葵扇,有無盡無止碎屑的私房話好講,有時候無緣無故地咯咯笑出聲來,保姆帶著妹妹睡在外間,這時候便會嚴厲地督促她們睡午覺。但講著講著,她忽然露出茫然的表情,已然忘記要講的話。

第四天,謝暄帶老太太去劇院聽戲。老太太臉上露出孩子般的歡喜,她一生愛美,年老了,依舊痴心不改。一頭微雪的頭髮梳成精緻的髮髻,簪了兩朵半開的梔子,髮絲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靈秀五官上雖布了細膩皺紋,卻反而越見靈秀,特意穿上了那一身藏在箱底的孔雀藍的香雲紗旗袍,配了一枚古玉,玉是明代的,雕成臥虎,沁色完美,溫潤的滄桑。老太太屬虎,這玉虎還是小時候她祖父給她的,跟著她一起歷經磨難,形勢嚴峻的時候,就和其他一些摯愛小玩意放進餅乾盒埋在院子的桂花樹下。其餘別無一件首飾,簡素乾淨。

她從樓上下來,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難為情。何林極會看眼色,馬上滿臉真摯笑容地說:“老夫人氣質真好,跟老電影明星似的,我還沒見過哪個老太太老能老得這樣優雅從容的。”

老太太笑起來,褐色的眸子彷彿一瞬間閃過少女的天真。

謝暄挽了老太太的胳膊上車,何林開車送他們去省城劇院。

戲是崑劇《牡丹亭》,今天剛好演旦角的《遊園》《驚夢》《尋夢》,臺上的杜麗娘一搖三晃,寬大戲服下能勾勒有來由或沒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