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多少隻螢火蟲?”
周南生搖頭,“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們數數?”
“看誰能先數清?”
“好——”
“一、二、三、四……十九、二十、二十一……”
一開始,兩個人還卯著一股勁兒認真數,只是飛來飛去的小東西實在弄得他們眼花撩亂,數了這隻忘了那隻,沒多久,便頭暈眼花,雙雙躺在床上,頭挨著頭,靜靜地望著點點熒光,只覺心裡面有種說不出的寧靜柔和,偶爾說話,也是小聲的,無關緊要的,彷彿怕吵到那些客人似的。
孩子間的矛盾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而悄無聲息,他們彷彿早忘記了當初那極其慘烈的一架。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似乎睡過去了,忽然眼皮被強光一刺,便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百瓦的白熾燈照得他睜不開眼——來電了,牆外面傳來互相告知來電的欣喜的叫聲,夾雜收椅子和喚孩子回家的聲音。
在燈光下,螢火蟲的光顯得微不足道。周南生一骨碌爬起來,從褲兜裡掏啊掏啊掏出一把彈珠,強硬地塞到謝暄手裡,“這個給你——還有些被周進他們撿去了,你放心,我會把它們全部都要回來的,渾小子,敢拿你爺爺的東西,看我不怎麼收拾他們——”
周南生撂了句狠話,掀開帳子,趿上拖鞋,“我走啦,再不回去我媽要罵了,明天我帶你去那個竹林——”他說著,便忙忙出了門,不見了蹤影。
謝暄手裡攥著那些失而復得的彈珠,忍不住嘴角上揚,在大床上滾來滾去。
第二日終究沒去成那個竹林,周南生腳上的扭傷比他想象中的嚴重得多,整個腳踝腫得像個饅頭,他又不敢告訴他媽,謝暄找了傷膏給他貼在扭傷處,整個下午,他就待在謝暄的外婆家,與他們一起看電視、玩彈珠、下棋、打撲克……
周南生依舊不怎麼喜歡馮開落,但也知道謝暄不可能撇下他,勉勉強強也能和平相處。馮開落是小孩心性,很快便忘記曾經的不愉快不友好。
周南生腳上的腫消下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找那些瓜分了他的彈珠的小子算賬。他在男孩子間威信極高,又有武力值,很快便將那些彈珠收回來了,只除了阿峰的——
阿峰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比周南生大一歲,也頗有領導能力,很少跟他們玩在一塊兒,他有自己的小團體,與周南生很有點一山難容二虎的意味。對於周南生的要求,他壓根就不買賬——已經藏進自己口袋裡的東西,又哪裡肯隨便還回去呢?
兩個人心裡早思量著尋機會較量一下,這會兒一言不合,便扭打在一起。阿峰人長得高,很有些蠻勁兒,但周南生賊,善使巧勁兒。兩個人一開始還是你推我一下,我勾你一腳,挺文明,等三抓兩撓揪在一塊兒,可就不管什麼手段了,推拉拽頂,嘴裡還叫嚷:“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兩人都是老手,勢均力敵對峙了片刻後,以周南生反剪著阿峰的手壓倒牆面上,然後搜走他身上的彈珠結束。阿峰嚐到從未有過的敗績,又在自己的小弟面前丟了臉,畢竟是孩子,委屈憤怒屈辱一齊湧上心頭,身上佔不了便宜,便逞起了口舌之快——他母親是碎嘴的農村婦女,經常在飯桌上講些村裡面的腌臢鳥事和鄰里八卦,言語刻薄,這會兒記起他母親偶爾講起的周南生的媽時那種鄙夷不屑的神情語氣,便有樣學樣——
“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媽是不要臉的破鞋,成天偷人,你爸是戴綠帽子的龜孫子,一個屁都不敢放,你也是野種——”
正在得意洋洋數彈珠的周南生一聽,立馬紅了眼睛,瘋了一樣地衝向阿峰,將他撲倒在地,提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揍——
“你說什麼,你孃的有本事你給爺爺再說一遍,我揍得你媽都不認識——”
“我就說怎麼了,你媽就是婊——”阿峰的話還微說完,就迎來了周南生的拳頭——這一場架變得極其慘烈,周南生殺氣騰騰的模樣甚至嚇哭了旁邊膽小的孩子,有的跑去找大人了。
周南生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帶著渾身的傷回家——他家在西面一幢兩層的小樓裡,有一個小小的院子,種一些小青菜、西紅柿、蔥、辣椒等農作物,晾衣杆一頭架在窗臺上,一頭架在三角架上,竹竿上晾著他母親黃色大花的紗裙、已經洗得起了球的紅色內衣、劣質的蕾絲內褲,他父親的破了一個洞還捨不得扔的大褲衩,以及他的衣褲。
這小樓原來住了兩家人,樓上樓下共用一個廚房和院子。他記得樓下那戶人家極愛養菊,破臉盆、泥水桶都是花盆。有一個跟他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