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那些新奇又野蠻的遊戲總會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手,側耳傾聽。
周南生便是那裡的孩子王。
那天他練了一個小時的琴,覺得有些渴,下樓到廚房喝水——後門的瓦缸裡種著荷花,一枝枝亭亭玉立,開出紅豔豔的碩大花朵,開出一片清涼歡喜。水裡面養了幾尾金魚,養了五年,條條肥大撩人。謝暄端著水杯走到瓦缸邊,將手伸到水裡去撩金魚,那些被圈養的小傢伙並不怕人,滑溜溜的身子從他的手背穿過去,輕輕癢癢的。
一隻足球從牆外飛進來,嘭一下打在開著的玻璃窗上,玻璃窗劇烈顫抖,發出哀鳴。謝暄嚇了一大跳,同時聽見圍牆外面小孩子的驚呼。
等了一會兒,並不見老太太趕來,顯然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謝暄捏著水杯,盯著那隻廉價的足球看,正猶豫要不要把它丟出去還給人家,周南生從牆頭呼的跳下來,塑膠涼鞋和地面撞擊發出很大的聲響,周南生雙手在地上一撐,靈活地跳起來,一眼便瞧見了足球,幾步上前就將足球拾起來,一轉身,正抬腳準備將它踢到牆外,卻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謝暄。周南生沒有料到會遇到人,眼神有些錯愕慌亂,漲紅著臉,聲音有些結巴——
“我、我來拿球的。”
謝暄沒說話,事實上,他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謝暄一直都是寂寞的,沒有人陪他說話,因為經常生病,在學校裡也並沒有要好的同學。
周南生鼓著眼和他對視了很久,也沒等到謝暄一個字,便有些尷尬惱怒,乾脆就不理他,將足球夾在腋下,在圍牆邊來回尋找出去的地方。
謝暄看出了他的意圖,開口,“你可以從前門出去。”
周南生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將足球扔出圍牆外,然後自己踩了牆角養荷花的瓦缸,攀著牆頭縱身上了牆頭,騎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暄,“喂,你是誰,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謝暄沉默。
周南生將面頰鼓起來,往外吹著氣,口氣生硬地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他們都聽我的,你會踢足球嗎?”
謝暄還是沒說話。
“那打彈珠?”
謝暄搖了搖頭,轉身走進房子。
周南生在後面大叫:“算了,誰稀罕!”然後便靈活地跳下了圍牆。
謝暄回到二樓琴房,坐在鋼琴凳上,只彈了幾個音便覺得索然無味,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想周南生能帶給他的新鮮刺激,只屬於真正的男孩子之間的遊戲,然後便覺得心裡有些失落,他來到朝南的窗戶,從那裡望出去正好是那段圍牆外面,可以看見有四個男孩子在小小的弄堂裡玩球,他一眼就看見了周南生,因為他玩得最好,球像粘在他腳上,正好這時,周南生也抬頭望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
因為走神,一個高高壯壯的小胖子推了他一把,趁機把球給搶走了。周南生怒了,立刻追上去——
第二天下午同一個時間,周南生又來了,依舊是來撿球,這一回他顯得從容多了,撿了球還不急著回去,探頭探腦地往裡面望,似乎在找什麼。
他運氣不好,老爺子沒出門,虎著臉喝道:“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跑人家家裡來了?”
老爺子在部隊裡待了大半輩子,積威甚重,立刻將還是小屁孩的周南生嚇得連球也顧不上,慌里慌張地翻牆出去,縱身往下跳的時候因為緊張,腳別了一下,落地時便摔在了地上,膝蓋破了個大洞,鮮血淋漓。他怕人追出來,顧不上疼,一瘸一拐地跑遠了。
鄉下的孩子瓷實,磕磕絆絆大傷小傷不斷,也不敢回家告訴爸媽,怕招來一頓打,齜牙咧齒地用自來水將傷口沖洗乾淨,再疼也不掉一滴淚,面對同伴時,還要帶著炫耀的口氣展示傷口,彷彿那是勳章。
謝暄等了幾天,也不見那個從牆頭跳下來的小少年,心裡隱隱有些失望。
那天,謝暄跟老太太從菜市回來,看見那棵百年古樟樹下圍著一群男孩子在打彈珠,其中便有周南生——他叉著兩條腿坐在地上,面前擺了五顆彈珠,每顆相距大概七八公分的樣子,嘴裡嚷嚷,“一賠五,一賠五……”
謝暄看了一會兒,老太太說:“去跟他們玩一會兒吧。”說著,自己挎著菜籃回家了。
謝暄看看外婆,再看看那一堆猴兒似的陌生小孩,有些無措。
還是周南生看見他,衝他喊:“一賠五,來不來?”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想到謝暄筒子壓根就不會打彈珠,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膝蓋上的傷還未好,看著觸目驚心的,走起路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