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別玩過火了——”
他抽出手指,帶出曖昧的銀絲,亮晶晶的。謝暄神色如常地抽了紙巾極其細緻地擦著指尖,垂下眼瞼,有些語重心長地說:“你不是同性戀,我也不是,那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吧,若你還覺得沒玩夠,那也別找我——”
謝明玉的眼睛像螺絲釘似的死死地往謝暄身上鑽,想要看清他無動於衷背後的真實,身上原本燥熱的情、欲已退得乾乾淨淨,然後諷刺得扯了扯嘴角,“你這算什麼,跟我劃清界限?要重新走你那不食人家煙火的假清高路線了?”
謝暄抬了抬眼皮,目光有些涼薄,“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嚐個新鮮,只當年少輕狂,玩笑一場,過了那個度,誰都不好看。”
謝明玉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眼裡爆出兇狠的戾氣和猝不及防的傷,“玩笑?我他媽要有多賤才會將被人上當做玩笑!”
謝暄吃驚的表情刺痛了他——這一刻,謝明玉才真正明白謝暄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看法,驕傲的謝小少,天下第一的謝小少,不得不承認,原來從頭到尾,就只有他一個人在自以為是,謝暄對他千般好萬般好,卻從未把他放在心上。
若換了幾年後在紅塵摸爬滾打經歷許久的謝小少,他必不會將這些放在眼裡,人生苦短,享樂才是正經事,這麼個事確實已無法撼動他的心,這個世上,什麼不能玩呢?但現在的謝明玉,再聰明,於感情上依舊白紙一張,莽撞放肆,懵懂卻又驕傲,試探、進攻、撤退、迂迴,玩著一場自以為掌控全場的角逐,卻在自己都還不明白的時候慢慢投放進太多始料不及的東西。
但是,無論如何,也要收拾一地被人糟蹋的心,撐起堅硬又脆弱的自尊,揚起下巴,慢慢牽起嘴角,笑得豔麗帶毒,“說得也是,玩玩而已,你既然玩不起,那總有玩得起的人。”
他緩慢而優雅地整理著自己的儀表,彷彿要去參加一個高階晚宴,走之前甚至還朝謝暄笑了一下,像盛開在懸崖的花,有著令人甘願放棄生命也想攀折的誘惑。
馮開落躲在公寓樓南面,靠著牆,看見謝明玉離開,才敢回去。手裡提著的飯菜已經有些涼了,他走得很慢,沒邁出一步,心裡面就有個聲音在說,假的吧,是看錯了吧,怎麼可能呢——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當時看到的情景,那兩個交纏在一起的人,兩個男人——是不是隻是自己的幻覺呢?
馮開落才上初中,學校老師和父母對兩性關係一向諱莫如深,一點點早戀的苗頭也被掐滅在搖籃,馮開落一向聽話,有一次被同班同學神秘兮兮地拉去他家裡看好東西,到了才知道同學口中的好東西是他父母藏起來的黃片,兩個人像是做賊似的,又是恐懼又是興奮,但看到一半他就覺得噁心,看著同學激動得難以自已的表情,他逃走了。
他覺得那個人不應該是謝暄——他眼裡的謝暄是光風霽月的,是高潔出塵的,似乎連男女私情都不該有,又何況是兩個男人呢?這怎麼可以?
心裡面再不願,樓梯也有走完的時候,他鼓起勇氣,推門進去——
謝暄站在玻璃門邊,在抽菸——馮開落一直認為,會抽菸的都是不良少年,幼稚地模仿香港古惑仔電影,都是令人討厭的,但謝暄抽樣的樣子卻依舊清爽乾淨,帶著薄如輕煙的沉鬱,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馮開落忽然覺得,他從不瞭解他的小哥。
謝暄看見他,便將煙熄了,“回來了——”
馮開落低著頭,嗯了一聲。謝暄走過來接過他手裡的塑膠袋,將飯菜拿出來擺在桌上,又去拿了筷子和碗,將飯裝在碗裡放到馮開落面前,“餓壞了吧,快吃吧。”
馮開落悶聲不吭地低頭扒飯,眼睛往上看見謝暄坐到他對面,拿起碗筷不緊不慢地吃飯,吃相斯文而優雅,馮開落咬著嘴唇,輕聲說:“小哥,我想回去了。”
謝暄停下吃飯的動作,抬眼看他,“怎麼了?”
“快開學了。”
謝暄點了下頭,“嗯,要我陪你去嗎?”
馮開落感動於謝暄的體貼——他與家裡人大吵一架,私自離家,這次回去,肯定免不了一場干戈,馮開落心裡面實在惴惴,但還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謝暄將一個雞翅夾到他碗裡,說:“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打電話,如果打電話不方便的話,寫信也可以,我把地址抄給你。”
馮開落咬著唇抬頭看謝暄,眼圈微紅。
謝暄很淺地笑了一下,“我會回信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暄終於渣掉了~唉
感謝de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