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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退回來了,收到包裹的當天蔣衾不在家,靳炎看了就讓人扔了,事後沒讓蔣衾知道。

如果他們離婚了,蔣衾會不會回去呢?

如果他回去了,父母還會不會接受他呢?

靳炎以前特別恨蔣衾的家人,後來隨著年紀增長,慢慢也能理解那種清高、富裕、書香門第傳統夫妻的想法了。他試著以身代入一下,覺得蔣衾回去後被接受的可能性實在相當低。

不能離婚啊,他心裡沉沉的想著。

那天晚上靳炎一個人躺在床上,做了個夢。

他夢見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好像自己才八九歲的時候,跟保姆搬到弄堂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鄰居家小男孩站在院子門口,面板白得彷彿女孩子,眼睛黑黑的溼漉漉的,好奇的往裡邊看。

“喂,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蔣衾。”

“蔣什麼?嗯算了,走,哥帶你去河裡抓魚。”

“哦,好。”

年幼的小蔣衾於是傻乎乎把手擱在靳炎掌心,倆小孩跑著去抓魚、抓知了、掏鳥窩,整個夏天的瘋玩,直到蔣衾的父母從國外遊學回來,得知一切之後恨得不行。

“媽媽跟你怎麼說的,離隔壁家小孩遠點知道嗎?”

“他們家不是好人,他爸是……他媽也不是他爸的正經老婆。跟你說你也不懂,總之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能沾上這種事!”

“看看你整個暑假都學什麼了?鋼琴也不彈,大字也不練,去井邊上跪著去!”

“晚飯前把爸爸給你佈置的家庭作業補齊!以後不準再隨便出去玩!”

……

靳炎在弄堂裡住了兩年,直到訊息傳來,他媽死了。

沒有名分的私生子,立刻陷入到無依無靠的境地裡去:他爸只偶爾才想起他,他的兄弟們則恨不得他早點死。

那段時間靳炎喜歡上了聽蔣衾彈琴。

蔣衾練琴的時候,就把後院窗戶開啟,靳炎像個猴子一樣竄到牆頭上,聽見他在琴房裡一遍一遍的練《致愛麗絲》。

當時他並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只覺得好聽而已。後來他在各種音樂會、高階酒會上聽見人彈,沒有誰能像記憶中蔣衾一樣彈得那麼好,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靳炎十一二歲的時候,成了滿街小孩的頭兒。他表現出了典型的父輩基因:殘忍,果斷,剛毅,有號召力,是個天生的領袖和梟雄。蔣衾當時還在規規矩矩的上學,從不上街來跟他們一起混,但是他仍然被靳炎罩著。每當他被人堵小巷子、搶零花錢的時候,只要大叫一聲靳哥哥,靳炎立馬橫空出現,稱之神兵天降也不為過。

那段時間射鵰英雄傳紅遍大街小巷,靳炎偷偷跑去錄影廳裡看過,再聽蔣衾奶聲奶氣叫他“靳哥哥”就倍感豪邁,從此不顧蔣衾的反對,執意叫他“蓉兒妹妹”。這個外號一直持續到蔣衾十五六歲為止,因為那時蔣衾上高中了,拳頭硬了,靳炎再敢這麼叫,他兜頭按著靳炎就揍。

當時靳炎已經是這塊地方名副其實的小混混頭兒,不說馳騁風雲,一呼百應是有的。因為跟人械鬥搶地盤、拎刀打群架還進過幾次少管所,就算最老到的片兒警聽到他的名字,都倍覺頭疼。

而蔣衾是另一個極端:他斯文俊秀,學習出色,多年資深三好學生,彈一手好鋼琴,而且英文流利順暢,據說父母早就打算好把他送出國留學。

這樣的人偏偏敢拉著靳炎按倒就揍,靳炎被打得哎喲叫喚,卻從不還手。

其實那是靳炎生命裡最慘淡的日子:在多年酒色無度之後,他父親終於死在了女人的裙底下,身後留下不計其數的家產和一條價值萬金的走私航道。靳炎頭上的幾個哥哥此時全都長大成人,沒有一個是吃素的,當即在靈堂前爭作一團。

他父親在時還能對老來子照拂一二,走了就真的沒人管靳炎了。如果不是蔣衾偷偷把零花錢給他,又從家裡偷錢幫他交學費,估計靳炎當時就會被高中開除學籍,從此真正淪為打家劫舍的小混混。

多年後靳炎有一次在酒桌上喝醉了,強行摟著蔣衾對別人說:“老天其實很厚待我啊!小時候有老孃,老孃走了還有老爹,等老爹也翹辮子了,還有你們蔣哥管教我照顧我。沒有你們蔣哥,哪有我的今天啊!”

同桌人紛紛稱是,都過來給蔣衾敬酒,弄得他哭笑不得。

靳炎比蔣衾大了一歲多,知人事卻比他早好幾年。那時靳炎天天跑去錄影廳混日子,有時候裡邊放一些粗製濫造的三級小黃片,他也跟著在後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