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能怎樣挽回我呢——作為一個朋友。
是我自己貪得無厭。
…
我想,我大概已經快放下了。
就做他的朋友好了,他累的時候可以來找我,不累的時候,他自然會去外面精彩。我不在乎,不嫉妒。
終歸不會是我的東西,強留著,又有什麼意思呢。說出來他也許會可憐我,也許會遷就我,但那終究不是愛。
我要的只是他的愛,得不到,就不要,斬斷自己多餘的心思,做他最信賴的一個朋友。
我會保守住這個秘密,把它埋葬在過去的時光裡,和那個年幼的許朗一起,徹底埋葬,天長日久,總有一天會忘得乾乾淨淨。
我會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讓自己變成強大的人,強大到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支配,去陪伴他。
我會做他的朋友,陪著他走過他波瀾壯闊的人生,或高峰或低谷,沮喪或得意。我會一直陪著他,就像他曾經陪著我一樣。
…
先前羅熙問我,暗戀是什麼感覺。
我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現在想想,大概飲的不是水,是冰。
冰冷的,鋒利的,一路血肉模糊地吞下去,凍得心臟都快裂開了。就算做夢的時候,想起他不喜歡你,還是會隱隱作痛。他是我喉中鯁肉中刺,永遠不能言說的名字,天長地久的一道暗傷。
但是那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你吞下去,就沒人知道是冰了。
☆、第25章 偷歡
整個夏天,鄭敖都和我呆在一起。
平時他也忙,偶爾凌晨兩三點才回來,自己用鑰匙開了門,一句話不說,坐在陽臺上吸菸曬月光。碰上週末,他多半會騰出時間,我也不再抓準一切機會加班,廚房裡的東西添得越來越多,冰箱藏塞得滿滿的,王朗最近突然開始研究起古代的菜式,按著隨園詩話裡的菜譜一個個做下來,常常搞到一些珍貴的食材,默不作聲,叫人送到這邊來。不知道是不是他吩咐的,送東西的人也不跟我說話,放下就走。
鄭敖還是挑食。
夏天本來就胃口不好,他又忙,偶爾還要飛去出差,瘦了一圈,臉頰都凹下來。我有時候也試著做點新菜式,列印出來貼在廚房裡,偶爾一張混進了檔案裡,蘇律師上班時間走過來,一言不發地扔到我桌上。
我知道蘇律師對我有點失望。
但我以後的日子裡,能和鄭敖這樣像家人一樣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了。
夏日的晚上,暑氣盡散,開啟陽臺的門和廚房窗戶,穿堂風吹得人遍地生涼,坐在陽臺上看月光,半天不說話,他吸他的煙,我修剪我種的花。我養了幾棵不那麼好活的花,照著園藝書上的步驟給它們修剪枝葉,希望它們多開一點。植物真是好東西,只是長在那裡,整個陽臺都有了生氣。
有時候,我也有錯覺,彷彿我們是同居的情侶,最親近的人。在我把洗衣籃裡他的衣服一件件晾好的時候,在我接到他電話說會晚點回來的時候,在我半夜醒來,看見他睡在我旁邊的時候。那時候我常覺得心裡有東西在默默融化。
但是,他偶爾領口的一點香水味,手機上亮起來的某個陌生的名字,還有王朗對我莫名的敵意,都會提醒我,這只是我的錯覺。
七夕的那天晚上,銀河很漂亮,我種的花已經在陽臺圍欄上站了一排,枝葉的影子婆娑,茉莉花香縈繞。我蜷在椅子上,他靠在單人沙發上,我們都喝了點酒——我自己釀的米酒,甜得很,後勁很足。杯子裡的冰塊悄然融化,飛星暗度銀河,月光照在他臉頰上。他嘴角噙著笑,眼神溫柔得像月光,安靜地看著我。
我忽然想起四個字:浮生偷歡。
這是我偷來的幸福,過一天就少一天。我這樣惴惴不安,又這樣沉迷。
他卻這樣坦蕩,下班解開了襯衫釦子,鬆鬆垮垮地在家裡晃,洗澡的時候讓我遞浴巾,接電話的時候端著酒杯對我笑,眼睛裡仍然是浪子的習氣。
只是我不再奢望了。
他偶爾也會有所察覺,在我平靜地把他帶著香水味的衣服洗乾淨的時候,在我接到陌生聲音的電話也若無其事遞給他的時候,他會若有所思看我一眼。
有天晚上,他忽然叫住我:“小朗……”
“怎麼了?”
他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沒什麼。”
我猜到他想說什麼,因為我確實是變了。他不習慣也好,我已經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