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拼命。他在看他的爸爸。他拼命一定不是因為自己。到了最後,他也是倒在他爸爸的懷裡,有什麼話,只對他說。
胡落突然覺得,雖然周子知每天要找他七八次,摟著親他,說無比親暱的話,可他對他來說沒什麼不同。他對胡落來說是唯一的一個討厭的人。可他對周子知來說,就像周子知平日裡調戲的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胡落的眼睛裡只有周子知。但從一開始,周子知的眼睛裡就只有周重。
升了初中,周子知拉胡落坐了同桌,後面是周子知小學同班的女生,餘諾。
周子知收斂了許多,基本上只進行語言上的調戲,胡落也習以為常,張一隻耳朵,耷拉一隻耳朵就過去了。況且多了餘諾這個中間人,胡落對周子知的行為反應不再那麼過激,反而時而頂上兩句。再加上胡落哥哥考上了軍校不再天天回家了,現在家中就他一人,正失落著,身邊有周子知聒噪個不停,也不顯得那麼討厭了。
胡落趴在桌子上休息,聽到餘諾在給周子知唸詩,便支稜起耳朵聽。“當你老了……”胡落想:當我老了,我要用最後的力氣,跑遍所有的高山,跑遍每一條路,跑到力竭。那個時候,在我的身邊……胡落微微地抬起頭,從縫兒裡看了看周子知。
他有一種奔跑的慾望。
夏日的午後,在瀰漫著模糊了地平的熱氣的橡膠操場上,胡落一圈一圈地奔跑,像是瘋了。陽光灼燒著面板,帶走從毛孔中流淌而出的水分,高溫使他陷入一種恍惚的精神狀態。瘋狂,卻淋漓盡致。
他看到操場的一邊,周子知扒著欄杆在看,然後突然扭身跑開了。胡落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看到翻出了校園,他也跟著翻了出去。落穩了腳,看見周子知已經狂奔起來,以他沒有見識過的速度。
他,也為了一個人奔跑……
胡落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十分無聊,於是又翻回了學校。返回到操場上跑步,久久心中難安,於是又翻牆出來。恰好撞上精神恍惚的周子知。
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聊行徑,胡落裝作不良少年,帶周子知去了網咖。胡落哥哥帶他來過幾次,但他並不是很喜歡。
胡落意識不清,關於那個午後的很多回憶都模糊了,但他清晰地記得周子知趾高氣昂地對著堵他們搶錢的四個高年級學生說:“不給!”記得他兩三下解決了個混混,抽空還要對他笑。記得自己拉著他的手,跑了很遠很遠,手心潮熱。他們一起坐在馬路牙子上喘著粗氣,每出一口氣,都會有對方微熱的餘波卷著小圈打到臉上。周子知神情關切地摸摸他的嘴角,“沒事吧?”雙眼中只有真摯,而無其他雜質。
胡落突然發現,他沒那麼討厭。
便默許了他叫自己狐狸,但只有他能叫。也默許了他時不時的調戲,當做無聊時候的消遣。
上生理衛生課的時候,周子知對餘諾說他覺得自己髒。胡落眯著眼睛打量他,覺得這世上沒有比他還乾淨的人了。
後來周子知開始和餘諾交往,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收到的都是正面的評價。胡落並不覺得奇怪。餘諾長得漂亮,可週子知從來沒戲弄過她,那她自然是不一樣的。
但還是不對,周子知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哀傷。
胡落遠遠地看著,猜不出個所以然。
周子知對他說:“你是我覺得唯一干淨的東西。”
胡落不明白,只得對他笑笑,繼續奔跑。
周子知如何改變,周子知的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胡落知道一定有一個人,在牽動著他的一切。
中考填報志願,胡落比著周子知的填了。他跟餘諾之間像是隔了層紗,跟周子知才是毫無芥蒂的感覺,因此還是更想要跟他在一起。雖然學校離家很遠,但至少每天都能見面。路上的時間很好消磨,總強過每天獨自在家面對空空如也的大屋子。
軍訓的時候周子知寶貝著他的手機,每晚都偷偷地跑去充電。胡落髮現,拿來看看他到底急著聯絡誰。翻開通話記錄,整整五頁,都是“爸爸”。卻沒有一個撥通。
課上胡落看到周子知在書上隨手勾勒,一朵朵漂亮的玫瑰。
突然想到很多很多年前,他們一同站在一個舞臺上。胡落分明是他的玫瑰,而周子知卻在臺下尋,對臺下的人說愛你。臺下的那人……
得到證實,胡落只覺得有一點點失落。
突然有一晚,周子知怎麼都睡不著,神色焦慮地趴在窗臺上對他說:“我要好好想想。”之後便從宿舍樓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