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常正輝來之前就已經負傷了,命不久矣,我與夥計問他身份他不肯說,最後在斷氣前把這紙條交給我,說是坦白自己的過錯,我一看嚇了一跳,這人居然是個賣國賊,但是外面不停的轟炸,就一直守在防空洞裡等著人來援救……”顏子笙說罷還深深嘆了口氣。
問話的人派遣他人去核實了一番常正輝的身份與底細,再加上顏子笙的這些陳詞,終是確信不假,他對顏子笙點了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顏子笙。”
“做的不錯,揭發了走狗的罪行,上面會給你獎勵的。”
“怎麼當得起……”顏子笙忙擺手,“我就是一介百姓……這、這都是我該做的!”
爾後又是冗長的談話,顏子笙硬著頭皮一路應付了下來,最後離開部隊的時候發現背後全是緊張時滲出的汗,被風一吹,身後就涼颼颼的,冰冷刺骨。
可廣州卻並未真正太平過,回到尋香閣還不到一週,外頭就又打了起來,戰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顏子笙想著這始終不得安寧,連著好幾天都在收拾東西,該安置的都暗地裡安置好,然後把這經營了幾年的店給轉讓了。
臨走前顏子笙看了一眼尋香閣的招牌,發現自己竟是一點都不留戀。
走了走了。算了算了。
顏子笙又回到了廣州郊區租住的房子裡,幾乎閉門不出,自上次被八路軍帶去問話,顏子笙每天都擔憂著會不會露陷,自己哪句話裡有沒有破綻,要是被發現跟常正輝是一夥的自己該怎麼辦,這半個中國滿是硝煙,自己要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這麼想著便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顏子笙記起行李箱裡頭藏了一把防身用的槍,於是把槍放在枕頭下面,這才稍稍安心了。
“打仗都忙不迭怎麼會有多餘的時間來搜查我……”顏子笙心中安慰著自己。
而時間一天天的過,日本人遲遲沒有撤軍,顏子笙沒有住在市區,自然沒有頻繁的聽見頭頂戰機飛過的巨大轟鳴,但是看報紙說哪裡哪裡又被炸彈炸燬了,死傷多少之類的新聞,顏子笙依舊是心驚肉跳的。
這夜顏子笙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回到了故地北平,這個他魂牽夢繞的地方,卻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灰濛濛的北平像是一座鬼城,除了自己孤零零的杵在風中,沒有任何人出現過。
他本來是不信命途之說的,但這些年經歷的事情讓他漸漸覺得一切搞不好都是一早註定的,嘗過的甜頭,吃過的苦頭,這些都是被提前就安插在了命運中,不管怎麼掙扎,都是徒勞。待這場洪流退盡,什麼都不會剩下來。
顏子笙朝前面走啊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地安門前,那一刻他雙膝發軟沒由來的想下跪,但能跪誰呢,那些愧對的人,他就是拿這條命去還,也不一定還的清,跪天跪地嗎?連顏子笙都想笑自己。
恍惚間聽到了飄渺的呼喚,顏子笙仔細去聽,也聽不得個完整。
直到醒來,勉勉強強記住的就只有那麼句,“原來!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民國三十四年的八月,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這個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中華大地,駐守的日本軍隊盡數撤離,這場長達數年的漫長噩夢終於熬到頭了,為了慶祝抗戰勝利,政府決定即日放假三日,民眾狂歡。
街上慶祝遊行的隊伍聲勢浩大,而顏子笙哪兒也沒去,他呆在房間裡從早坐到晚,他甚至不相信就這麼結束掉了,長期的防備頃刻間卸了下來,顏子笙在想莫非這才是自己在做夢。
就連一直沒怎麼打過照面的房東也來敲門,顏子笙開啟門,房東說做了一桌子菜要不要一同吃。
“這怎麼好意思,謝謝,不用了。”顏子笙婉言拒絕。
“我看你都沒怎麼吃過東西嘛!”房東意外的是個爽快人,“來來一起,別拘謹,今兒個吃頓好的,咱們這些老百姓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啦,好事!喜事!哎我跟你說啊……”
吃畢晚飯房東招呼妻子跟小孩去外頭放炮仗煙花,顏子笙也被拉去了,說是湊個喜氣,別家的也在劈里啪啦放鞭炮,整條街都是厚厚的紅紅的鞭炮紙,煙霧刺目,燻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叔叔叔叔你怎麼在哭啊,跟我和妹妹一起放煙花吧!”
顏子笙俯身盯著那矮自己一截的倆孩子,抬手捏了捏他們的臉蛋,溫柔的彎了眉眼,“好。”
☆、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萱兒你看,這兒呢就是我們曾經一起走的那條街,還想的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