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算是樣憑證。”徐先生的汽車不知為何久久未至,沈湛雖覺擔心,但他那裡也還有不少要準備的,耽擱不起,解下圍巾仔細給沈青明圍了,又抱了抱他,便不再猶豫地走入冷風裡。
圍巾上的溫暖還在,沈青明看著他漸漸模糊在幢幢洋樓間的背影,彷彿還現下還是在法國時的少年時光,天真,熱血……且不曾沾染過任何汙穢。
時間大約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正當沈青明考慮著要不要想辦法遞個信兒先走的時候,徐先生的汽車終於姍姍而至。甫一上車,熟悉的司機老王便壓低聲音叮囑沈青明:“那位廖先生沒打招呼便到我們先生這裡來作客,先生本來想瞞,吩咐我多待一會兒再悄悄地出去,誰想上好的紹興釀都空了幾罈子,還是被那姓廖的手邊人給察覺了,打了幌子盤問了一番,先生也不好瞞他,害怕越瞞越惹事端。”
沈青明倚靠在座椅裡,咬緊了牙,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哪裡生出蹊蹺讓他給聞著了……他現下可是已醉了?”沈青明問。
“眼神看樣子還是清醒的,”老王一邊開車,仔細回想了一番。“應該還沒醉。別管這些了,我把您送到容華戲院去,回他們您還在忙就完了。”
若是追究下來,恐怕後果更難處理。沈青明心裡雪亮,繼續問老王:“既瞞不過去,徐先生又是如何跟他解釋的?”
“先生本來說的是請位角兒來助興,自然沒騙過那幫狗鼻子的……最後也是實在不得已……”
話雖隱晦,沈青明卻已然清楚這其中的意思。“信了?”
“信了……”老王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八成還惱起來了吧。”沈青明一笑,幫著老王把話說完。
“走之前先生悄悄吩咐過,叫我務必轉告您回戲院之後也要多加小心。”老王直視前方,臉色卻依舊活潑不起來。
“不妨,去會會他們又如何?橫豎我又如何能忍心把髒水全扣在徐先生身上,”沈青明笑著解起頸上的圍巾。“徐先生一屆豪商,不同我們這些慣於風裡來雨裡去的,肯冒著風險投入進這關乎社稷的事業中來,本就已極難能可貴。先生肯助我脫此時之險,那是先生情高節亮;追根溯源,我本就是那個把先生拖下水的罪魁,若是佔著這個便宜叫先生當真吃苦頭,那反倒當真是我不仁不義了。”
車已快抵達容華,老王雖敬佩沈青明的氣量,分過他一個視線,卻仍舊堅持表達著不贊同。
“你那邊未必能走得開,趙德銘若是看不著你,恐怕是要起疑的,徐成益不是個貪財的人,這裡有他應付著,能撐得一時便撐一時吧,終究組織裡的事兒要緊。”
這話已當真要緊。雖是在車裡,也並不保證絕對安全。老王說完便住了口,把車戲院門口穩穩停了下來,示意沈青明下車。沈青明見他意思堅決,記起廖仲愷慣用的那一套陰損,想來難得很快脫身,又記起沈湛和趙德銘,只得重新戴起圍巾,恭敬不如從命。
“若出了什麼變故,千萬及時回來找我。”他這麼說著,仍舊是有些放心不下來。
雅音穿著淺灰色綾織和服領著他穿過偌大的日式庭院。用長柄水瓢舀水淨手、漱口,將絲帕別入衣襟、摺扇別入腰帶,在茶室門口和土肥原大將進行程式化的寒暄,比主人領先三步進入茶室,點炭火、煮開水、沖茶或抹茶,讚美手中的武野黑陶。
繁冗、格式化的日式茶道,自己從幼年起就被義父嚴格訓練過了。因此不論是姿勢的飄逸還是言語的得體與否都無可挑剔。
繃直的背開始痠痛了。在這位大將面前,他總是緊張,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開始發難。
果然,第二杯茶還未喝完,他就被蠻橫的按倒在榻榻米上。
整個茶室都開始搖晃起來。牆壁上懸掛的竹製花瓶裡的黃色菊花也是,主人精心搜刮的中國字畫也是。
他大睜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的愉悅。
還好折磨總有盡頭。當他被主人送出茶室時,他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藤本君,知道共黨那邊有一位要員最近到了上海麼?”茶室裡絕不允許談論金錢、政治等世俗話題的,所以土肥原有什麼事總在茶室門口招待。
“大將知道是誰嗎?”
“還沒有確切訊息,不過據說會和軍統那邊接觸。你去安排一下。”
“是。”
沈青明這幾天嚴重睡眠不足。晚上容華有場子,白天的時候又忙著趙老那邊。阿福給他上妝的時候難免就笑得有點兒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