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些為了什麼呢?肉掉了再張,骨頭斷了再接。折騰來折騰去,自己不好受,別人看著又何嘗心中舒坦!
蒼凌霄抹了抹淚。他怕等下尉遲顏醒來看到他哭了。
韓越過來叫走蒼凌霄,帶到醫生的辦公室。醫生也是和他們有交情的,一直大病小病都來醫院找他,甚至有時候直接一個電話把他叫走。他示意兩人坐沙發上,拿出尉遲顏的病例,說:“我上次說大概會留後遺症,現在看來情況到還好。但本來手術後骨頭還不太好,他最近關節損耗的厲害,即使不摔這一跤,大概也快進來了。”
蒼凌霄急了:“那能治好嗎?”
韓越輕拍蒼凌霄的肩。醫生皺起眉頭:“看你怎麼說這個‘治好’了。若是像之前那樣自然沒問題。但是這樣的程度經不起他這麼磨損。若是還想再蹦躂,我建議去國外治療。”
蒼凌霄低下了頭。
“你們怎麼看?”
“等他轉醒,讓他自己決定吧。”韓越不住嘆氣。
尉遲顏聽說後沒多猶豫,就答應出國治療。蒼凌霄在門外聽得面色蒼白,也忘記把水端進去,沒告別就回去了。他沒有勇氣再次面對的分離,尉遲顏卻說得果斷。
他不像尉遲顏,即使知道見著面了,也許會沒有力量轉身離去,卻還是一定要見著。他得過且過,能避則避。他懼怕兩地相隔,更懼怕面對面的別離。
韓越心細,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也掩上門離開了。
沒過幾天,韓越已經聯絡好了國外的醫院和醫生。從大使館裡出來,手裡拿著自己和尉遲顏的簽證,他想起那天問尉遲顏為何一直堅持。從最初不妥協於事務所,到現在不妥協於命運。“站在臺前,你要一直演戲,對著鏡頭露出不符合你性格的笑容。你累嗎?”自己這麼問他。
尉遲顏笑笑,回答的時候眼睛沒看著他:“不會,我很喜歡……這個職業,讓我認識了霄兒……”
孩子們的情終究有自己不懂的地方。也許是人老了,日子少了,見一面少一面的感覺也隨之強烈。他猜自己和顧時郝都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
尉遲顏的性子犟,轉不過彎。認定了,你怎麼說也沒用。
蒼凌霄什麼事都藏著,不準備說,怎麼也哄不出來。只怕這下子,又要一個人偷偷傷心許久吧。
蒼凌霄在屋子裡幫尉遲顏折衣服。厚衣服裝箱子裡,是要帶走的。薄衣服也一件件找出來,重新摺好放櫃子裡。
手機響起,他停下動作去接。他認得這個鈴聲。
“霄兒,我想去海邊。你陪我好嗎?”
尉遲顏的聲音靜靜地傳來。有點撒嬌,有點任性,還有的委屈的意味。
“嗯。我馬上去醫院接你。”
車停在住院大樓門口,韓越已經推著尉遲顏等著了。蒼凌霄扶著他坐進副駕駛座,又把座位調寬敞了些,折起輪椅放進後備箱。
車一路向東,開得不快也不慢。最早最早的時候,是尉遲顏開著車,自己坐在他的位子上。好像那時自己的眼睛還不知道往什麼地方瞟,最後還是停到尉遲顏的臉上。
尉遲顏卻不像自己。他一直笑著,目不轉睛地看著蒼凌霄。
每次看到蒼凌霄的側臉,都想說他瘦了。但想想,似乎也沒差多少,只是自己一直在想他能稍微胖點,下巴不要這麼尖。他剛剛也差點把這句話說出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車技已經這麼好。完全不再需要自己的指點,穩穩地開著。
偷偷把手放到手柄上。直到車停下,蒼凌霄要去換到停車擋時,覆上他的手。
他沒轉頭,也沒拿開手,而是趴到方向盤上,把頭埋進另一隻手臂裡。
兩人都沒說,觸碰著的兩隻手卻是有默契地十指交握。十指連心,心也握在一起。
沙灘上沒法推輪椅,扶著也走不快。兩人只是挑了塊岩石坐著,面朝大海。
海風吹來一排浪花,吹著尉遲顏微長的髮絲到蒼凌霄臉上。蒼凌霄側過一點頭,輕輕抿住。
“霄兒,你知道嗎,我以前做過一個夢。”尉遲顏看著海,充滿回憶地說著,“是什麼時候啊?記不清了。可是夢的內容卻很清晰。我夢到一間房,一張床。床上鋪滿凌霄花,然後我抱著你,輕輕地把你放在上面。你嘲笑我不懂浪漫,我嬉皮笑臉地對你說,這還不浪漫啊,那我什麼時候寫一首叫《凌霄花》的歌……”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豔紅的太陽從身後照過來。他看到兩人相依的影子在海面上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