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種筒子樓,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拆遷拆了一半就停工不動了,於是它就像個缺胳膊斷腿的瀕死者,苟延殘喘地伏在這片荒涼的遠郊,成了根除不去的附骨之蛆。
唐奈將手搭在眉骨處,眯著眼睛看著這棟逆光的舊樓,即使是在大白天,這座樓還是給人一種渾身發��囊趵涓校�頗沃迤鵒嗣紀罰�揮傻賾行┑P摹��
顧陵應該是在這裡面沒錯,但究竟有什麼事情需要他瞞著家人,跑到一棟破筒子樓來呢?
唐奈繞著外圍走了一圈,這裡以前很可能是個舊招待所,原本裝著鐵門的入口已經鏽蝕得面無全非,疙裡疙瘩的銅鎖和閂口幾乎粘結在一起,唐奈沒辦法,最後還是找了一處坍圮得十分嚴重的矮牆翻了進去。
媽了個八子的,不知是哪個龜毛孫子定了“在人界不能輕易使用妖術”這個鳥規矩,老子詛咒他生兒子沒蛋子。
唐奈暗自罵罵咧咧地走到招待所一樓入口,大門還保持著關閉的狀態,它是那種漆紅木嵌玻璃的老式推門,玻璃碎了大半,星星點點的碎渣子散落在荒草中,殘留著的玻璃也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唐奈注意到玻璃上有半個新抹出的印子,他拿手比了一下,是一個成年人的手掌,做的正是推門的動作。唐奈心裡一動,暗道,好傢伙,姐夫那死麵癱悶罐子果然就在樓內。
這留在玻璃上的手印等於一記強心劑,唐奈不再猶豫,立刻抬手推門,沒料到關得還挺緊,木頭和木頭相刮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響聲,他乾脆用力一踹,門砰得一下被撞開,大量塵灰彈散開,迷漫在潮腐的空氣裡。
唐奈連忙用手掩住口鼻,另一隻手使勁揮了兩下,才走了進去。
老房子給人的感覺相當不祥;唐奈小心翼翼地走在空曠的走道上,餘光瞟過兩旁一扇一扇單房的門都會覺得心慌,一路上神經都要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
在一樓轉了一圈,沒見到姐夫的人影,走到洗衣房就是死路,唐奈有些沮喪,打算上樓再找,但就在回過身的瞬間,他突然聽到斜後方傳來“嘻嘻嘻”的一串笑聲。
唐奈一個激靈,原本就繃的很緊的神經幾乎繃斷,他猛地回頭,只見一個獨眼雞胸的謝頂老頭子正地站在拐角處,眼翳下的灰色烏珠間或機械地轉動一下,朝唐奈擠兌出��說男α常�址⒊雋恕拔���鋇男ι�礎�
“你你你……什麼東西?是是是是人是鬼?”唐奈嚇得舌頭打卷兒,磕磕絆絆老半天才把話給捋直了。
這也不怪孩子膽小,實在是老頭長得忒寒磣,簡直像從棺材中倒出來的殭屍,枯瘦的骨骼被皺黃的面板包裹著,穿著厚厚的冬用軍棉衣,嘴唇是水泥般的灰白色。
“再再再不說話,爺,爺爺我就把,把你當鬼處理了啊!到時候缺,缺胳膊少腿的,可不要怨,怨怨我!”
唐奈哆哆嗦嗦地說完,那老頭子聽了,竟然又笑了,還是“嘻嘻嘻”的詭譎聲音,只是笑完了之後,突然低啞著嗓子開口了:“說的倒是挺霸氣。只是年輕人,下次放狠話的時候,腿能不能別嚇得亂顫?”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就像壞掉了的老式唱片,但他一說話,唐奈的恐懼就突然減輕了不少,剛才那種撞了鬼似的怖怕漸漸退散了
下去。
這死老頭子說話挺膈應的,煙火兒流氓味兒挺重,聽著不像死鬼,唐奈便輕吐了一口悶在胸口的氣,有些埋怨:“大爺,您沒事兒在這兒旮旯瞎轉悠個啥,嚇唬人啊?”
老頭子又發出了那種奇怪的低笑聲:“我不在這兒,還能去哪兒?”
唐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心道,你不在這兒,愛上哪兒上哪兒啊,還有人用狗鏈子拴著你不成?
大爺又道:“我以前,就是這裡的看守。後來這裡荒廢了,我就一直守在這裡,沒離開過。”
唐奈想了想,哦,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大概就是,他以前在這兒當接待員,包吃包住的,拿這兒當家了,後來這裡蕭條了下去,其他人走了,杭州地價貴,老人家沒別的地方可去,也就湊合著住了。不由憤慨:“這麼多年了,您就沒別的住處?”
兒女和政府都去□了吧?放這麼個行將就木的老爺爺在破房子裡體驗人生,幹什麼?當人家是杜甫大爺啊,茅屋為秋風所破,還唸叨什麼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
老頭子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走不了嘍……”
“啊?走不了?”
這次老頭像是不願意再多說,唐奈見狀,心想老爺爺可能是被不孝兒女拋棄了,不想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