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搭上,玉石盡碎:“無辜的?什麼是無辜的?難道凌宿就是死有餘辜嗎?!!什麼離火什麼初代——那是你們妖界的事情,憑什麼要他的死換你們的太平?憑什麼要他的命來換顧陵的性命?啊?憑什麼你說啊?!!說!!”
唐奈一言不發,只是那樣緘默地靜靜立著。
狄峻見這兩位這樣,不由地嘆息:“二位如今都是一界之主,再爭於此事,只怕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我想無論是凌宿還是顧陵,大概都不願見到如此景象罷。”
莫邪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心裡由悲痛而生的暴怒,靜默良久,他才放棄般沉重地坐回王座之上,憤怒壓下之後只是無盡的疲憊,他甚至都沒有再開口,只是略微揮了揮手,權當作請狄峻施咒,重現凌宿的前塵往事了。
這個咒術,彷彿是用以進入亡者內心的一個咒,不知是不是有如狄峻先前所言,鬼界需要定奪一個人的善惡罪業,有時不能聽信亡者一面之詞,所以他們掌握著讀取死者內心最真實想法的能力,而這個能力所產生出的力量,此刻就浮現在了他們眼前。
魔族的宮殿在咒語啟動的那一刻,忽然陷入了沉重的黑暗之中,那是一種非常純粹的黑暗,沒有一點光源,他們三個甚至看不清對方在哪裡,然而卻有一個對莫邪而言很熟悉,而對唐奈和狄峻而言很陌生的嗓音響了起來。
那是凌宿的聲音。從黑暗的最深處,從心魂的最深處,那個聲音,緩緩道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的死亡,其實是我一手造成的,在很早之前,我便有這個打算……”
隨著凌宿平靜而略帶悲傷的語氣,他們的眼前漸漸明亮了起來,是在魔界的地宮,惘生花開的燦爛如霞光落墜地面,凌宿記憶裡的魔君莫邪穿著肅穆的黑色喪服,抬手將那具收斂了凌宿的晶棺緩緩蓋上。
“莫邪尊重我的遺願,將魔族後杖與率然蛇鏈作為陪葬,與我的屍身一同封入棺中。我不知道他是否曾經懷疑過,我為何獨求這兩件事物黃泉為伴,但是我知道無論他懷疑與否,他都會按照我說的去做,因為亡後有他,所以我才能如此放心地,讓我的計劃走下去。”
凌宿的聲音空寂地迴響著,四周漸漸變化,惘生花以極快的速度枯萎凋謝又抽枝發芽,這似乎是在意喻著一年一年的時光飛逝。果不其然,當凌宿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的時候,他說:
“百年過去,作為無啟族,我的心臟將在這一年衍生出新的生命,那生命似乎屬於我,但我明白,世上從未有過真正的重生之術,我的心臟,將在另一個像極了我的人身體裡跳動下去,我不知道他會叫作什麼,他的這一生,雖然能永葆青春,生命久長,但他卻是註定悲哀的,因為他的命運,早已由我劃下軌跡,而那軌跡最終將引著他走向死亡……”
唐奈聽到這裡,心臟狠狠揪緊,如同被一隻生滿了倒刺兒的爪子抓撓下淋漓的血肉——然後他看到百年孤寂的那具魔後的棺材被移動了,是裡面的人推開了棺蓋,他看到一雙手,那雙非常熟悉的,曾經在寂冷的夜裡給他披過衣服的手——
然後,簡直是肯定的,那個像極了凌宿的青年帶著一臉茫然朦朧的神情從棺材裡坐了起來,他先是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抬起頭,很慢地,很不解的,猶如初生的嬰孩般轉動著,環顧這死寂的魔族地宮,唐奈從未見過顧陵有過這樣如同一張白紙般懵懂的時候,當他見到他的那年,顧陵已經活了很久很久,所有的天真都在唐奈難以想象的漫長磨礪與孤寂中被消磨乾淨。
只剩兩池蒼冷的眸,冷冷靜靜地看著他早已厭倦了的花開花落,人走人留。
發現了異樣的守陵之魔聞聲趕來,他們看到顧陵的那一刻驚愕的差點沒昏過去,顧陵不解地看著他們,他不明白這兩個魔族為什麼如此激動,又在爭著什麼要不要立刻告知魔君之類的事情。
然而就在這時,他腕子上繫著的陪葬品之一,率然蛇鏈卻忽然活了起來,強大的魔蛇閃電般襲擊了兩個準備與魔君報信的看守,並將他們絞殺擰斷。
初生的顧陵不明白生死,他看著眼前這血腥殘忍的一幕,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只是顯得很困惑,眉頭緊緊擰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吃吞了魔物的率然蛇忽然吐著信子,從腹腔中探出一個卷軸,那捲軸滾到顧陵面前,顧陵拾起它,慢慢地將卷軸開啟——
然而就在這時,四周又沉寂下去,顧陵的影像漸漸消失了,只有凌宿的聲音在迴響著:“……那封卷軸,是我封存在率然體內的。只有當無啟族下一任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