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要死的。
林不換,杜巖,還有那個世伯,從那天過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S城最近天天下雨,偶爾還電閃雷鳴。真的像是要有什麼大事發生。
白十一已經再也沒有心思去管,他已經完全被自己最基本和最醜惡的慾望俘虜了,無暇他顧。
這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躺在地上。老式的木質地板鋪著不知用了多少年頭的地毯,倒還很乾淨。
白十一忽然想起,這是林不換的爺爺留下的房子。按照他那個世伯對他爺爺的一片忠心,估計屋子裡的東西都不曾動過。如今肯給他用,還真不怕他糟蹋了。
用力撐起身子,手按在地毯上,卻不知為何一滑,整個人又摔倒在地。白十一嘆著氣,心裡忽然想起什麼,鬼使神差地用手去按地毯下面地地板。
木頭吱吱嘎嘎地上下翹動,明顯是鬆動了。
這些天他鬧起毒癮來沒少折騰,這房間裡的老筋骨怕也被他累慘了。
白十一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揭開了地毯,發現那塊地板明顯凸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費了點力,揭開了那塊地板。
竟然露出一個嚴嚴實實的油紙包。
白十一覺得自己瞬間進入了諜戰劇集。上世紀愛國將領的老宅,地板下藏匿的機密檔案,和,將軍血仇的後代,毒癮上身的垂死青年。
白十一心內恥笑自己的入戲,撣淨油紙包上結成網狀的陳舊灰塵,小心翼翼地開啟。
是個線狀的本子。
開啟第一頁,字型風流地寫著四個字:白可笙記。
白十一僵住了。
從脊柱中莫名升起的劇烈情感緊緊地攥住了他,白十一覺得身上的每一毛孔都在這一瞬間放大了。
這是他爺爺留下的。
那個他從未見上一面,就被埋在荒草之下的苦命男人。
他的骨血的來源,苦難的深淵。
白十一顫抖著翻開第一頁,簡單的寫著:
X年X日
入住林公館。
白十一倒吸了一口冷氣,往下翻去。
這是白可笙進入林公館後,無事可做開始寫的記事。白十一讀著讀著就入了迷,不自覺地坐到了床上,像小學生在讀一部光怪陸離的小說。
這實在是個太震驚也太奇妙的故事。白十一都快懷疑是不是別人故意埋在那裡逗他的。
沒落子弟白可笙被不知是惜才若渴還是別有用心的名將林不換所收養,林不換亦師亦友,幫白可笙戒了毒癮,又教他軍事文化,二人朝夕相處,竟然成就一段不倫之戀。
故事沒多久就急轉直下。白十一看著,眉頭越皺越緊:
X月X日
今日拂曉,日軍由外灘登滬。孤島已破,民心惶惶。所謂摩登鴻都,唯餘九層黃土,空掩枉死骨耳。只恨軍方無力,意屈氣短,不能重振我河山,任憑洋槍重炮奇技淫巧凌駕於我華夏泱泱大國之上。仁人志士赤子心誠,丹青碧血亦只能付于軍閥朱門。可氣可嘆,唯掩卷而悲聲。
改年旦出暮歸,周旋于軍處,為抗戰進言,可謂傷心勞力。喜怒雖不形於顏色,亦可見其有心殺賊,無力迴天之態。
改年予我瀚海學識,愛國洪志。我敬他愛他,願與他同生共死,齊力一心。奈何現世之政治昏昧幽暗,不見天日。軍方目光短淺,只知小人奪權之事,不識疆土將失之險。
國難當頭,又怎容我二人亂世相守。
X月X日
改年數度進言,為軍處所不喜。軍權盡撤,今日起賦閒。
二十一軍乃改年之心血精魂,精銳虎狼之師,如今困於宵小鼠輩手中,何來用武之地?
我實在不忍見他傷心。今日每見他容色,縱有千言萬語,欲訴難言,幾欲淚下。
我白可笙堂堂七尺男兒,蹉跎半生,因這一人洗心革面,也為這一人竭心盡慮。
天塌地陷,我便為他頂天立地。
匹夫之力縱如螻蟻,為他,也是在所不惜。
X月X日
今日有高官登門,贈改年一女子。
來意明顯。要他安居賦閒,養妻教子。
敵寇喧嚷於門前,卻讓堂堂大將安閒於淫樂,豈不可笑?!
女子溫良嫻靜,面善心軟。亂世之中,若棄了她,怕要折辱於鬼寇之手。
改年與我皆不忍,便留她在府上。
女子姓杜,無名。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