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宗誠,謝初想,自己大概早就死在獄中了。
謝初洗完澡,把髒衣服一股腦扔進洗衣機,換上青竹服務生的制服。
沈東在看綜藝節目,聽到動靜,扭頭瞥謝初一眼,又繼續專注地看電視。
過了一會,像意識到什麼似的,轉過頭,直勾勾瞧著謝初。
謝初問:“怎麼了?”
沈東兩眼放光,激動地說:“謝初,你穿件舊襯衫舊褲子,還沒注意,這麼一瞧,你挺他媽好看啊。”
謝初不禁懷疑沈東的審美眼光。在他看來,沈東倒很端正,濃眉大眼,身材健壯。
“阿東,你仔細看,”謝初說,“我骨瘦如柴,面有菜色,身高也只到一米七六……”
“別這麼說啊,你這型很討富婆喜歡的。現在的世道,不流行猛男,流行小白臉!”
謝初聽著很不對味:“你是說,我像小白臉?”
沈東忙擺手:“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你比小白臉爺們多了,你身上沒那股子娘氣,哎,怎麼說呢,就是挺好看。”
謝初額頭拉出三根黑線,說:“好了,我清楚了……承蒙誇讚。”
“別客氣!”沈東咧開嘴笑,眼珠子一轉,又露出詭異表情,壓低聲說,“不過啊,現在有些人特奇怪,放著女人不找,專找男人。這會所裡有幾個大老闆,包養的都是男人,你小心被他們看上。”
謝初嘴角一抽。
沈東這話,比之前的更不中聽,偏偏他還滿臉真誠,全無自覺。謝初不願再同沈東亂扯棉花,勉強擠出一句話:“多謝提醒,我會注意。”
隨著時間的推延,謝初逐漸熟悉青竹會所的一切。
青竹的會員,均是身家過億的富豪和企業家,還有些從沒聽過名字的人物,卻比聲名顯赫的,更難揣測出身家背景。他們在此休閒娛樂,聯絡感情,商談工作。青竹會竭力滿足客人提出的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裡,當然包含特殊服務。
賭博、毒品、性……諸如此類,在青竹裡,披上華美外衣,成為有錢人正大光明的遊戲。
青竹老闆神秘,手眼通天。正因為此,所有原本違法的行為都被默許。警察局局長本人就常來青竹打高爾夫球,臃腫肥胖,是個很難讓人有好感的中年男人。
謝初早就過了相信“正義必勝”的年齡,他但求生活安寧,如果這種安寧要靠遵紀守法得到,那他就遵紀守法,僅此而已。
不過現在,似乎也不錯。
雖然青竹會所存在這樣那樣,明裡暗裡的勾當,但與身為普通服務生的謝初沒任何關係。謝初很知足,多年來,許多想法都在改變,許多稜角都被磨平,許多情緒都已沖淡。親人、朋友、夢想,悉數被奪走,如今孑然一人,揹負案底,能擁有這樣的工作,已經很好。
謝初躺在草地上,手枕住後腦勺,閉上雙眼。太陽灑在臉上身上,暖暖洋洋。
他想,既然生活如此安寧,應該高興才對。
於是他揚起嘴,無聲地露出一點笑。
香水氣味襲來,幾縷髮絲灑落在謝初臉上。
他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張臉。捱得太近,又逆光,顯得格外巨大。
謝初嚇了一跳,問:“經理你做什麼?”
李薔打量地說:“謝初,你怎麼躺這兒呢。”
“在曬太陽。”謝初如實說。
李薔笑了:“曬太陽?你真可愛!曬太陽的感覺怎麼樣?”
“還好……經理找我有事?”
“沒事。”李薔搖頭,“我看草地上有什麼東西,就來瞧瞧,沒想到是你。看你閉著眼,還以為你暈了呢。”
“哦,這樣。”
“沒關係,你可以繼續在這曬太陽。還有,別那麼生分,叫我Lisa就行。”李薔笑著說。
被這麼一鬧,謝初興致全無,打算告辭,李薔的電話響了。
李薔看了眼號碼,接通說:“小陳,怎麼了?”
對方語氣很急,幾個詞漏出來,像是哪間房的號碼。李薔手拿電話,沒說話,臉色漸漸往下沉,烏雲密佈。
“狗養的雜種,尿灑到這兒來了!”
李薔咬牙切齒地罵道,用力結束通話電話。
她轉身,大眼睛瞪向謝初,有那麼一瞬,謝初覺得是自己激怒了李薔。
“你跟我來!”李薔命令。
一路七拐八繞,李薔領著謝初來到一戶單獨的院落。她踹開外門,氣勢兇悍地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