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像是一個極其美麗發光體,佔據了沈沂的整個眼球,美得幾乎讓他窒息。
那是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覺得欣喜與激動。
他緊緊盯著那些迎風搖曳的白花兒,最怕的就是一個晃神,它們就將不復存在。
他慢慢地鬆開椅子,激動得渾身顫抖著邁開步子前行。然而在邁出的第一步,腳卻碰到了地上的一塊兒玻璃,他無心分辨是什麼,也沒去用心感覺不適,腳掌仍然壓了下去。
那瞬,他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疼痛將他從欣喜的雲端上殘忍地扯了下來。摔得他呲牙咧嘴卻不敢喊疼,只是驚愕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岑沚在掛了電話之後,剛想離開就聽到房間內的一聲巨響。
那一刻,腳步頓了下,心一揪,慌得全身都在冒冷汗。衝進門張嘴就要叫沈沂的名字,卻在看到對方那安然無恙瘦弱脆弱的身影的那瞬,所有的激動言語都硬生生地扼在了喉嚨裡。
一隻手還停留在門把上,指尖泛白。
沈沂!
岑沚有些惱怒地盯著他的背影,那個瘦弱的身影很單薄,穿著的大碼數的純色病服,站在齊胸的窗臺前,從窗外闖進來的昏黃將他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岑沚那麼一瞬有個錯覺,他感覺沈沂透明得就快融進那那片昏黃裡了。
岑沚曾有個不太切實際的想法。他想,如果把那個人完全染成黑色的話,興許他會比現在更有實感。
沈沂漸漸地感受到了從腳底傳來的陣陣刺痛,下意識地繃緊了全身,僵立在原地不敢亂動。
然而越用力,腳底的那些玻璃渣卻越陷越深了進去,那種痛楚他從來沒體會過。他垂下頭看著從腳底蔓延開來的鮮紅,沉默了許久,眼中突然劃過一絲狠戾,狠狠地咬了咬牙,像只被激怒了的兇獸,發了狠地向前衝。
然而那是鐵鏈最長的極限了,不論他再怎麼發狠再怎麼用力,手伸得再怎麼長,他依然摸不到近在咫尺的窗臺。
像一隻困獸,不論再怎麼憤怒嘶吼怒號咆哮!就算撞得頭破血流滿身傷痕,掙脫不開就是掙脫不開。
岑沚靜靜地看著他許久,終於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嘆息。走了過去,輕而易舉地抓起他的腳抬起來。腳底扎著一塊兒碎玻璃,血肉模糊,岑沚不太舒服地皺了皺眉。
沈沂還在掙扎。大概是哭了,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用力地踹著被岑沚牢牢抓住的腳腕,被甩得飛濺起來的鮮血在岑沚臉上留下了痕跡。
岑沚仍然不為之所動地站著看他發瘋。直到對方失去了力氣,放棄了所有的掙扎之後,他才說:“沈沂,你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所有。”
聲音,冰冷至極。
沈沂永遠都聽不懂岑沚說的話。那麼,聽不懂的話,那就裝作沒聽到好了。所以沈沂這次,沒有給他任何的一點反應。
岑沚並不在意,把他抱回床上,出去拿醫藥箱。
沈沂呆滯地看著腳底流著的血,受迷惑似的,覺得這種豔紅大概是他見過的,最妖豔、最濃郁、最觸目的色彩了,伸過手就去摸。
是溫熱的。
他看著沾血的手指,緩緩湊到嘴邊,舌尖緩緩向它靠近,就快要嚐到味道了,就被回來的岑沚給制止住了。
岑沚放開他的手,一聲不吭地從醫藥箱裡拿出消毒水,用棉籤蘸了蘸,便輕柔地幫他擦了起來。
沈沂透過髮間的縫隙,看著岑沚認真的側臉。鼻頭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酸酸的,哽咽著問:“先生,你說,我是什麼?”
岑沚手上一頓,隨後漫不經心地應:“你是人。”
“人都是這麼生活的嗎?”
“不是。”岑沚停住,老實地回答道。視線依舊停在他腳底的傷口上,神情有些冰冷的複雜,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說道,“你會這樣,只因為,你欠我。”
把這句話說出去之後,他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神情恢復以往的淡漠平靜,把沾了血的棉籤扔在一邊,又拿起新的重新幫他擦了起來。
沈沂低低地笑了起來,有那麼些愴然的光芒在眸中流轉,說:“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記得就行了。”
“……”
這下的話,沈沂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便閉上眼,讓全身的神經與細胞都在細細地感受著腳底冰涼與灼熱的痛楚。
當岑沚將酒精倒在傷口上的時候,沈沂終於忍不住地痛聲地驚叫了起來!嚎啕地大哭著,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