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嵐說:「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黃昏。」
宣懷風指頭往上,說:「那朵雲,我看很像你。」
白雪嵐說:「雲都是無常態的,你心裡想著誰,它就像誰。」
宣懷風微微一笑,算是預設了。
回到公館,白雪嵐親自把宣懷風攙回房裡,孫副官就找上來了。
他今天一早就去了海關衙門辦事,竟未能適逢其會,後來聽說宣懷風出了事,總長領著人殺氣騰騰出城去了,才匆匆從海關衙門趕回來幫忙料理,進門來見了白雪嵐,就說:「我竟是嚇出一身汗呢,幸虧總長和宣副官都平安回來了。這是吉人自有天相。」
白雪嵐笑道:「去他的天相。要不是手裡有這麼多把槍,早讓別人料理了去。堂兄還總說我當了總長,不該弄這麼多條私槍在公館裡,這次算派上了用場,看他以後怎麼說嘴。」
接著,又問:「林子裡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孫副官便用眼角掃了掃宣懷風。
白雪嵐說:「別顧忌他,他懂我的。」
孫副官說:「不管是頑抗的還是投降的,通通都殺了。屍體收集到一塊,全送到警察廳,報的是城外綁票的土匪。」
白雪嵐說:「嗯,這是按著我的意思辦的。那些廣東軍,現在政府要籠絡他們,處處給他們方便,以致比螃蟹還橫了。耍這種不入流的花招,以為我會忌憚。我偏不留餘地,硬栽他們一個匪字,殺他們一個鮮血橫流。還有,那姓展的呢?弄死了沒有?」
孫副官說:「那人很狡猾,又有手下冒死為他拖延,讓他逃了。」
白雪嵐臉色沉下來。
宣懷風嘆了一口氣,說:「所以我開始勸你不要殺人。俘虜了那些人,帶到警察廳就是活證,我再做個證人,起碼可以指證展露昭的綁架罪。現在你把人殺了,事情卻不能揭了。只能白白放過他。」
孫副官說:「宣副官,這件事,你想得天真了。警察廳現在和廣東軍穿一條褲子,俘虜送過去,恐怕立即釋放呢。就算真的立案調查,那也是鏡中花水中月,恐怕還把你這個證人繞進去。現在的法律系統,是完全無用的。倒不如總長那樣痛快,殺一個算一個,起碼少兩杆槍對著我們。」
白雪嵐牙齒輕輕一磨,「那些兔崽子,只有見到血,才知道厲害。」
孫副官說:「還有一個俘虜……」
白雪嵐問:「怎麼有俘虜,不是說了不留活口嗎?」
孫副官便又把眼瞅了宣懷風一下,低聲說:「這個,是宣副官的弟弟。」
宣懷風一驚,問:「你抓了我三弟嗎?」
孫副官點頭,說:「就是他掩護展露昭逃走。結果展露昭逃了,我們就活抓了他。」
白雪嵐冷笑道:「姓展的也配得一個忠臣?好,我成全他這份忠心,現在就結果他。」
宣懷風忙道:「慢著!」
急得要從床上下來。
白雪嵐攔住他,要他躺回床上,說:「就知道你又犯濫好人的毛病。婦人之仁。」
宣懷風因被他攔了,反抓著他的胳膊說:「我是婦人之仁,但我知道你是能下狠手的。只我必須和你說一句,那個不管怎麼樣,是我親弟弟,我要是任他出了事故,以後死了也不好見我天上的父親。」
白雪嵐說:「又不是一個媽,怎麼算親弟弟?」
宣懷風反問:「彼此同一個父親,那一半的血緣,就不算血緣了嗎?」
白雪嵐見他為了一個下三濫的宣懷抿,要和自己頂嘴,便有些不滿意了,冷冷地道:「那你說說,你是怎麼落得被人拿槍在野林子裡,像落難的動物一樣驅趕的呢?也許你還要幫他狡辯,說這些事,他並不知情。」
宣懷風現在,在心裡實在是把白雪嵐看得很重的,見他冷下臉,露出不高興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和緩了態度,想了想,懇切地說:「對不住,我知道你的意思,到底是為了他讓我吃虧,你才不肯放過他。我並不為他分辯什麼。今天的事,他充當了不光彩的角色,這我也不得不承認。但他活生生落到你手上,難道你要我這個當哥哥的,眼看著他失掉性命嗎?在你眼裡,他或許一無是處,很是可殺。但我卻是和他一起長大,小時候,他也跟在我後面跑,在花園裡抓蛐蛐兒,口口聲聲地叫我二哥……」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白雪嵐的手漸漸握緊了,像要抓住什麼能扶持他的東西一樣,抬頭看著白雪嵐的眼睛,低聲說:「我知道他不學好,也是痛心的。」
白雪嵐被那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