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一怔怔地看著她,阿芳只是淡淡一笑,收走了他面前的空酒瓶不再理會他。當他跳下高腳椅跑開的時候,阿芳的目光目送他而去,忍不住輕嘆,又是一段難解的情愛糾葛啊!
後院裡,左堯坐在臺階上抽菸,他身旁坐的,是一臉愧疚的小杰。
“你可以怪我……”小杰憂然啟口。
他沒有說話,聽阿芳說陸西華回紐約去了,小杰要移民,皓一要到義大利,只有他,他不知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哪裡能容的下他……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了,我會永遠消失在你面前。”小杰悲傷的垂下腦袋。
意外的,左堯伸出了手環住他的肩膀。小杰一愣,抬起頭看著他。
“堯……”
“我不怪你……也許,這樣是好的……”
“你不好,皓一不瞭解你,像他們那種人,是很排斥同性戀的。”
“我們需要的是時間……”
“時間?十年還不夠久嗎?”
左堯搖了搖頭。不是那個時間,十年似乎是個週期,已經到盡頭了。他感激皓一和小薔,在這十年豐富了他的生命。
他們現在所需要的時間,是適應。適應三個人的世界崩離的生活,適應忘了彼此的傷痛,適應一切的美好假象,拆穿了是這般醜陋的事實……
“謝謝你,小杰。”他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按了一下,這一下,按到他的心口都揪疼了。
小杰望著他,他知道,他要完完全全的離開他了。
左堯一起身,就看見倚在後門邊略顯醉意的皓一,以一種……不能說是憎惡,是極度矛盾的,複雜的,交錯著不安與掙扎的眼神看著他們。
小杰想開口,左堯卻按住了他的肩,小杰只以很深很深的眼神看了皓一一眼,便先行離去。
“我今天才知道,我的的確確都不曾真正認識你。”皓一沉痛的開口。“十年,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傻子看了十年?”左堯垂下了頭,扔掉菸蒂以腳踩平,他仿若嘆息的啟口:
“也許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相信我了,但這十年,我對你們是真心的。”
“如果真心,十年前你就該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之後呢?是不是就不用浪費這十年的時間?因為告訴你們,我們根本不可能成為朋友!”左堯直視著他,他火熱的眼神幾乎要灼痛了他。
皓一緊蹙了眉宇。
“誰說不可能,我沒說不能跟同性戀做朋友,是你不坦白,你不可能十年前看到我就……”他語塞,實在說不出口。
沒想到左堯居然明說了,他甚至笑了,笑的有多苦澀就有多苦澀。
“十年前我第一眼就愛上你了。”
皓一狠狠一顫,看見他的笑容哀慼的幾乎要淌出血來。
“就像你第一眼就愛上小薔是吧?好,我不要再保持沉默了,我帶你來,讓你看看我的私生活,這裡是同志酒吧!這裡很多人我認識,就算不認識也可能跟我上過床,小杰就是一個。”
皓一退到了門邊,別過頭叫道:
“別說了!”他不想聽,他對這個世界沒興趣,一點都不想知道的太清楚。
十年來,他們三個誰不是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座脆弱的玻璃所砌成的三角塔,怕它碎,怕它裂,即使是一絲絲細縫都不允許它出現,所以才會這麼苦,所以一瓦解了才會崩潰。
他還需要隱瞞些什麼?不如就讓他恨他吧!這樣或許他才能完全從他的愛戀中抽離,完全的誠心去祝福他跟小薔。
“我不是聖人,連凡人都不是,我是個同性戀!很虛偽戴了十年的面具當你的兄弟,事實上卻偷偷愛你,很深很深的愛你,像你愛小薔那樣愛你。”
左堯居然還能笑,笑的那麼痛苦惆悵,笑的他膽戰心驚,皓一寧願他激烈的吼叫,也不要他這樣心碎的笑,這樣絕望的冷靜。
“我甚至希望你恨我,因為你愛的小薔愛我,但是你那麼善良那麼義氣,你完全無法當我是情敵,你永遠尊敬我是大哥。這讓我更放不下你,讓我每一次說服自己不要愛你,卻每次愈沉愈深。”
皓一倏地向前以手緊捂住他的嘴,脹紅了臉睜大了眼瞪著他叫道: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左堯扯下他的手緊緊扣緊他的手腕,兩人四目交錯是擦搶走火的刺激,貫穿了彼此,是遙遠又陌生的兩個盡頭;急促的呼吸交融,卻是冰冷得將彼此拋至盡頭的兩個頂點,看似近,卻再也觸不及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