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向南的爸爸不再阻撓，向南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到他身邊，似乎兩個人重新在一起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可是到這個時候讓他放棄路煜揚，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了。想起這陣子路煜揚的體貼與疏遠，好像又回到了從前讓他又愛又氣的時候，林笑然說不出的害怕，怕他再一次瀟灑地放手，怕自己對於他，終究是可有可無。

然而自己又有什麼立場要求他留下呢？留下，卻只能做他的二分之一？

一個是羈絆牽纏的舊愛，幾乎耗盡生命來愛自己的人，一個是靈魂相悅的伴侶，風風雨雨中永恆的庇護。哪一個不值得他傾盡一生，全心對待？擁有他們其中之一，都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他又怎能厚顏無恥貪得無厭，妄想佔有兩個？不用問出口，自己都替他們覺得不值，僅僅是這個念頭，就覺得是對他們的褻瀆，愧對了他們的愛。

林笑然就這樣患得患失地糾結著。想象著自己和其中一個在一起的情形，心裡總是空落落缺了一塊。帶著罪惡感幻想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總是下一刻就熱血衝頭，虛幻邪惡的感覺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了。繼而心情急轉直下跌落谷底，沮喪得想撞牆。

有時候恨不得誰都不選，乾脆孤獨終老，讓他們各自找別人，那就什麼都不用煩了！可是，真的好不捨得。這樣兩個人，誰會願意放手？體味過蝕骨的孤獨，如何能有勇氣回到以前……啊啊啊！為什麼人要有這麼多欲望，這麼多求而不得，甚至不知所求的焦灼呢？！

“審判日”好像越來越近了。這兩天，林笑然經常看到向南和路煜揚兩人在家裡，或無聲對峙，或竊竊私語。而且面色不善，怎麼看都不像在閒聊。他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一見到林笑然就擺出自然的笑臉，林笑然還是感覺得出來。

這天晚上在飯桌上，兩個家夥目光頻頻對撞，簡直像在眉來眼去了。氣氛詭異又搞笑，連陸浩何家遠這兩個蹭飯的局外人都察覺到了，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林笑然忐忑得食不知味，慌亂間，只聽路煜揚說：“老師，我們有件事想跟你談。”向南隨即介面：“是啊老師，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林笑然心頭一沈：終於躲不過去了嗎？

“老師，我們兩個……”“別！你先別說！”林笑然急急打斷路煜揚的話，慌亂道：“我，我還沒想好……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其實再給多少時間都沒有用，可當下，只想先拖延著。

“老師，你先聽我們說嘛，不然真的會憋死的！”向南不知道是不是想讓林笑然放輕鬆才故作活潑，顯得有點喳呼。路煜揚則輕聲嗤笑：“你真夠下流的。”向南瞪大眼，著實一愣：“靠，你這家夥，老師還沒同意呢，先別急著抹黑我，小心沒你好果子吃！”路煜揚笑意更深，挑挑眉，作出“好好好你說你說”的表情。

這兩個家夥，怎麼打情罵俏起來了？林笑然幾乎有種錯覺──他們這麼扭扭捏捏要自己“同意”的事，不會是……他們兩個想在一起吧？！噢，他要暈了！

“你，你們到底想說什麼？”林笑然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手腳發涼。

“就是啊，那個……”向南清了清嗓，收斂起表情，顯得正經又認真：“老師，關於我們三個人的將來，我想你也很苦惱吧？我們今天就來做個了結。”

林笑然聽著向南最後一句刻意輕快的語氣，再看看路煜揚一派事不關己的平靜自如，不祥的預感太強烈了。緊張又絕望，幾乎就要休克。

“我們三個，今後就在一起吧！”向南像是花了不小的決心，一口氣飛快說完，卻是字字清晰。

“什、什、什麼？！”林笑然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聽力。事實上，他因為太過緊張，確實沒有聽清。

“我是說，我們三個人，以後就在一起吧！”一旦說出了第一句，後面就不那麼費力了。“老師不用選擇，也不用放棄，以後有我們兩個一起愛你，好嗎？”

“可，可是……”林笑然太沒有真實感了，完全感受不到喜悅，腦子裡暈乎乎只有一團漿糊。“向南你怎麼會願意……還有煜揚……”

“我沒問題啊……”向南知道林笑然想起了以前的事，五味雜陳，忍不住有些落寞。“我知道煜揚對你很好，我不在的時候，幸好有他照顧你，我真的很感激。況且……老師你也捨不得他吧？我想我沒有權力要他離開。”

經歷了麼多，包括生與死，向南確實變得更豁達、更成熟了。林笑然第一感覺是溫暖和欣慰，然後才開始慢慢嚐到，自己最狂野的幻想即將成真的驚慌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