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還不大,還沒從感情上對生死麻木,所以他看李吉春的這一眼是隱隱帶著一點同情的,捏了一下手上的幾份檢查報告,溫和地道:“你……要有心理準備。”
有一種病,叫白血病。分急性和慢性兩種,急性多見於兒童青少年。
一聽到‘白血病’這不祥的名字,李吉春便象被一支冰錐刺入了天靈蓋,整個人都被凍木了。
他再沒知識也聽說過這種惡疾,這不就是俗稱的血癌嗎?會死人的!
“醫,醫生你是不是弄錯了……”李吉春語無倫次,嘴角牽動著笑得難看。“朝暉才八歲,怎麼可能……”
任醫生推了推眼鏡。雖然對這位爸爸很殘忍,但他還是得這樣提醒他:“我國最小的白血病患者,是兩歲。”事實上正因為小孩抵抗力弱,免疫力低,所以才更容易患上這種疾病。
李吉春噢一聲,肩頭一垮,滿臉的茫然。
醫生在說什麼他注意力已經不能集中了,思維漫無目的的飄散開了去。混沌中他腦子裡浮起了‘報應’這個詞,舅舅幹這一行時得了大病,現在他幹這一行朝暉也得了大病。可是自己也沒幹什麼壞事呀,他又沒有逼良為娼,店裡的小姐都是自己找上門來你情我願的,費用什麼的也沒苛刻過她們,怎麼就招報應了?
他怔怔地想著,越想越難過,任醫生話說到一半,忽然住嘴,因為他發現眼前這位爸爸眼眶慢慢地紅了。
作為一個血液科的醫生,任醫生見慣了悲慟的病人家屬。說實話,他不怕女人哭,因為女人本就是感性動物,哭得再厲害也正常;但男人,男人很多已為人夫為人父,他們是家庭的頂樑柱、主心骨,是女人孩子老人的依靠,所以他們不能失控地痛哭,只能無聲地掉淚,甚至於再悲痛也要直著脖子眨著眼睛想把眼淚逼回去。這樣拼命忍耐的男人遠比嚎哭的女人更讓任醫生手足無措。
“你……也不要太絕望。”任醫生推推眼鏡,覺得有必要說幾句寬慰家屬的話。
“現在還沒做骨髓穿刺,所以只是疑似。跟你談話,是要你作個心理準備,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如果確診了,是那個病,也沒事!現在這個也不是絕症了,只要有錢就能治好的……”
李吉春聽到此處,哽著聲音道:“多少?”大手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吸著鼻子道:“醫生您先說個數,我好去湊錢。”
任醫生默一會兒。
從眼前這個男人的穿著打扮來看,他懷疑他根本負擔不起那筆高額的醫療費,說了可能也是白說。但是他不能這樣戳破家屬的希望,所以頓了幾秒,他還是慢慢地開了口:
“至少三十萬。”
第 5 章
以前李吉春聽別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有什麼,別有病;沒什麼,別沒錢。”
樸素的勞動人民永遠不缺乏樸素的真理,李吉春從來沒象這幾天這麼確切地領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三十萬,去哪裡湊這三十萬?為了這個問題他焦灼得把頭皮都快要抓穿了。
他打從心眼裡盼望是醫生誤診了,朝暉不是白血病。可是幾天後骨髓穿刺的結果一出來,醫生叫他去辦公室談話,李吉春從辦公室裡出來後在走廊裡就忍不住蹲下來抱頭哭了。
他想不通啊,自己的兒子那麼小,那麼乖,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兇險的病。醫生說要換了骨髓就可以,可朝暉沒有兄弟血親,得去另外找人跟他配,這找人要碰運氣,因為有錢也不見得能找到合適的。
“這個事你可以交給我們醫院。”任醫生這麼跟他說:“現在捐獻骨髓的好心人很多,有專門的中華骨髓庫,裡面說不定就有跟你兒子配得上的。你現在要辦的就是把手術費用湊齊,別到時找著了人卻動不了手術,耽擱了時間,誤了孩子。”
李吉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病房的,病床上朝暉的一聲‘爸爸’叫得他幾乎又要掉下淚來。
李朝暉穿著小號的病號服在輸液,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剛才水完了,是阿姨幫我叫護士換的。”
李吉春向鄰床的陪護強笑著點點頭,“謝謝啊。”對方不好意思地嗨一聲,說:“一個病房,應該的。”
住在血液科病房的大多都是那號病,那女的本想問問李吉春醫生怎麼說,但看他回來後眼眶泛紅一臉的難過,心中便多少也猜到了,瞧了瞧那渾不知自己命運的小男孩,不由得輕嘆一口氣,背過臉去。
李吉春坐在床邊輕撫著兒子的頭,那柔軟的頭髮觸及掌心,真個讓他心如刀絞。
他以前看一則新聞,說某地一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