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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露一絲一毫,叫人無從捉摸。何況他們母子倆向來是拙於表達彼此的關懷的,他媽媽很擔心他的狀況,卻只是嘴巴上讓他多吃點東西,除此之外不知道做些什麼才好。後來她只好又重複老辦法,去拜託阿森,請他多帶方澄出門走走。

阿森想了想,答應了。此後他便找藉口過來方家,比如給方家送一盆他奶奶做的芒果冰,或者他們家自己種的小黃瓜多了、送幾根過來等等。但方澄總待在他自己的房間裡,幾乎不出來,即使碰見了,也僅僅是點點頭,對阿森的問話毫無反應。

阿森做事情向來是單刀直入,他不願這樣躲躲閃閃地說話,於是他直接對方澄說:“天氣很好,你不要悶在屋子裡。我們去南尾逛逛,去夜市也行,今年新開了美食街,好多吃的。”

方澄不想去,但是阿森容不得他拒絕,硬把他拉出門。

方澄的手腕細得快沒了,拉在手裡虛晃晃的,一點實感也沒有,讓人生出無限恐慌。阿森決定去南尾前先去夜市裡的美食街,他買了一堆吃的給方澄,奶茶、烤魷魚、小蛋糕、煎餅、牛肉丸,滿滿一手的東西。

夏季的南島是人氣最旺的時候,夜市裡擠得滿滿的都是人,找不到一個坐的位置。阿森說,我們到南尾去吧。

他把那一堆東西全放進了車籃子裡,踩起腳踏板就要前往南尾。

方澄揉揉額頭說:“我想回去了。”夜市裡鼎沸的人聲吵得他頭疼。

“你上車來。”阿森說。

方澄依言坐上去。他以為阿森要帶他回家,但走了一半才發現他仍然是往南尾去。

“我想回去了。”方澄又說了一遍。

阿森沒回應,執意朝著南尾前進。方澄不再說話,徑自跳下腳踏車往回走。阿森察覺不對,掉轉車頭攔住方澄,腳踏車剎車的刺耳聲在黑暗中特別尖銳。他們正好停在一片上坡處,旁邊是草地與樹木,毫無人跡。

方澄不說話,垂著眼。阿森看著他這個樣子就有氣,忍不住說:“你回去幹嗎?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你都要把自己關出病來了!”

“不關你的事。”方澄固執地說。

“是不關我的事,”阿森嚴厲地看著他,“你怎麼不想想你媽媽、你姐姐?她們都很擔心你。你這樣還算是個男的?”

“你知道什麼?!”方澄朝他喊,聲嘶力竭,像受傷的小動物。

阿森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我當然不知道,因為我沒你這麼懦弱無能!”

懦弱無能這四個字像把利劍戳中方澄的心,頓時鮮血淋淋。他的眼淚幾乎是立刻湧了出來,這淚水讓阿森吃驚,也讓方澄感到羞愧。他抬手狠狠擦掉,跟自己有仇似的,然而淚水卻不斷地湧出來,使他越來越難堪。

“喂。”阿森輕輕喊了一聲。

方澄不理他,一邊像要揉掉自己眼睛一樣狠狠擦著眼淚,一邊轉身往回走。阿森跳下車子,攔在他面前。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立在夜色中,誰也不說話,只有方澄默默流著眼淚。

阿森覺得那眼淚像溪水一樣,他都可以聽到嘩嘩流動的聲音了。忍了一會,他終於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擦著方澄臉上的淚水。

“喂,別哭了。”阿森輕輕嘟噥。

然而方澄這一哭卻無法收拾,漸漸由小溪變成了江河,最後匯成大海。他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來。

他心裡堆了太多的東西,找不到出口。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其實他想的很簡單,他希望回到一年前的生活中去。他不能接受這一切,什麼都改變了,他完全不知道怎麼接受。這十四年來,他一直是生活在不變的安穩平靜中,現在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叫他怎麼接受呢。

他時常會想,即使破產了也沒關係,破產就破產了吧,可是他爸爸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要拋下他們?他們這麼無助絕望,難道他爸爸沒有預想到嗎?想到這他就有些恨他爸爸,但是他又知道不能怪他爸爸。他爸爸自殺後他才知道,原來他爸爸從一年前就開始失眠,幾乎每個晚上都要服用安眠藥才睡得著,他爸爸甚至在服用抗憂鬱的藥物,而他什麼都不知道。

一年前他在幹嗎?一年前他在亂髮脾氣,只顧自己的感受,自私自利,從沒關心過家裡的變化。他有時會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當他們在院子裡閒坐著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去問問他爸爸為何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不出來吹吹風?為什麼他從沒想過一向事務繁忙的父母,居然能在夏季抽出一個多月的時間度假?為什麼父母回到安市後,整天吵架、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