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推移,日子跟走馬燈似的在我面前忽閃忽閃的過去,掛曆被我一點一點的翻過,從聖誕節到元旦,再到春節,然後就到了第二年的2月底。
春節的時候,我回了一趟家。
情人節前一天我坐飛機回到了北京。正在家裡收拾東西,就聽見門鈴聲。從門禁看出去,樓下的果然是許競。
我甚至有些不耐煩。他卻一直在樓下狂按門鈴。最後我開了門。過了好半天,他才上來。外面下著雪,他也沒戴頂帽子,渾身的雪花進門後就融化了,頭髮粘著他的臉頰,溼漉漉的。他有些疲倦,看到我勉強笑了笑,整個人就窩在沙發裡不動了。
他很奇怪。
明天是情人節,按照他的性格,應該帶著玫瑰和巨大一盒巧克力給我,以顯擺他的財力和貼心程度。可是他兩手空空,失魂落魄。
我沒好多問,給他倒了杯水,剛彎腰放到茶几上,他就雙手一下子勾住我,把我扯到了他身邊。他抱著我,半天不說話。
“許競,你怎麼啦?”我問。
他沒動,也沒說話,我只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聲。
我又等了一會兒,漸漸地坐不太住了。許競這才開口:“曉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有錢?”
“你不是嗎?”我反問。
“我才沒錢。”他低聲說,有些情緒,顯得彆扭了起來,“我的錢都是坑人的,騙過來的。”
“騙?”
“這些錢其實是我叔叔的。”許競開始陷入回憶,“我是廣東人,當年搞三來一補的時候家家都賣地皮,我爸媽把地皮都賣了。我舅聰明,他只賣了一部分,接著在自己的地皮上建了場。後來他們家發達了,我家一直都一般般。後來我爸媽離婚了,我就跟著我媽過。再後來我媽出車禍了,我就去了我舅那裡。
“他們家越來越有錢。可是他兒子不爭氣,十幾歲就去迪廳吃搖頭丸,高中就搞大了兩個學生的肚子。舅一生氣就把兒子送到北京來了,我也沾光,跟他一起在人大附中讀書。好不容易讀完了,我考上大學。舅舅的兒子什麼也沒考上,就先回去了。
“後來我畢業留在了北京,所以我沒什麼南方口音。又過了一年,我舅舅突然高血壓發作,讓我回去看他,我連夜坐飛機就回去了。你猜怎麼了?”許競笑了起來,“我舅家裡那個敗家子,出去賭錢,賭了輸了好多,欠了人家幾百萬,找了幾家人借錢,利息都是是30%起的。到年底了利滾利,欠了人家幾千萬。人家上門要錢,我舅舅氣瘋了,直接進了醫院。”
“那怎麼辦?”
“我舅當時借了銀行七千萬在107國道附近買了一大片地,挑挑揀揀了一些沒抵押的,賣了賺了幾百萬,勉強先把利息還了。開始還是不夠。而且就因為這個地皮,手裡根本沒現金。銀行年底也要來要錢,給不出來地皮都要給銀行查封了。我舅舅氣的頭髮都白了。明明有錢,結果一夜之間就被兒子敗光。我就給我舅舅出了個主意。”
“什麼主意?”
“我在廣州託關係找了一家信貸公司,可以貸款三千萬,至少銀行那裡可以應付。來年把那塊地皮一抄活,再到年底的時候就能應付兩遍了。那個信貸公司可以直接跟我舅籤合同,可是我騙我舅舅說那個公司是看在我的關係上才肯貸款,他信譽太差,可能貸不了。我舅在病床上,腦子又被高血壓給弄得稀裡糊塗,竟然就真的信了,然後把地皮都轉到我的名下。等他清醒,反悔也來不及。”
“你沒幫你舅舅還錢?”我問他。
“有啊。我當然不會那麼沒良心。前後加起來一共欠了四千九百多萬。賣地頂多賣五千萬。可是還辦了抵押呢。也不能賣。我想著反正都在國道旁邊,就花了幾百萬建了棚子,搞了個建材批發中心。”
“賺錢嗎?”
“開始不賺。商家都不願意過去。我當時每天六點多就出門,吃個麵包,跑到其他建材城的大商戶那裡求人家過來常駐。給老闆們塞紅包,賽完紅包還要先分紅利,一個紅利就是幾十萬。鞠躬哈腰,端茶倒水,連人家門口的小弟都不敢得罪。”
“不是都是自己過來的嘛,還要你這麼求啊?”我問。
“人家老闆都說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給打的折扣,如果去別的商城,紅利至少得一百萬。就這麼兩三個月那邊才有點兒規模。然後建材城裡誰家吵架,誰家爭執我還得去給兩遍道歉,不然人家就罷市,不幹了。有一次鬧得太大,我記得我還真跪下去給人家磕頭才罷休。”
許競已經放開了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