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旁邊站著的是豆豆,爺爺轉過頭朝著他,接著,居然艱難地抬起一隻手來,用力地想撐開那雙沉重的眼皮。
爺爺嘴巴微張著,發出“啊啊”的聲音。
“看……不見……,豆豆。”
“爺爺……”
“看不見,豆豆”是爺爺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只過了半個小時之後,爺爺就沒有知覺了,大概就是為了見豆豆最後一面才強撐到了現在吧。
兩天以後爺爺走了,豆豆一直不閉眼地陪在爺爺身邊,忍不住的時候就到院子裡哭一會兒,哭完了就回來繼續坐著。
葬禮之後又過了兩天,豆豆和張慨言回學校了,回了學校的豆豆像換了個人一樣,以前愛笑愛鬧的勁兒全沒了,一整天都默默地坐著發呆。在學校在宿舍都不說話,跟誰也不說,除非張慨言來,否則對於其他人的問話他只是機械地點頭搖頭嗯一聲啊一下,沒一個完整的音節出現過。
面對前所未有的低氣壓,禿子和喬丹率先撐不住受不了了,倆人商量了商量,決定由禿子出力,喬丹出財,每天一下課就去接張慨言,由他單獨對豆豆進行輔導。
關於目前豆豆對待張慨言態度上XX度的大轉變,用喬丹的話說,那簡直和西藏解放同一個概念:直接從奴隸社會進入了社會主義社會。
禿子認為,哥們兒之間,再怎麼彆扭,到關鍵時刻,還是比別人親,這次看出來了吧?
問題的關鍵在於,豆豆現在只跟他哥們兒一個人交流,跟其他人全部都處於自動遮蔽狀態。
又過兩天,禿子回宿舍之後就唉聲嘆氣,看一眼豆豆嘆一口氣,最後往自己桌前一坐,拿出紙筆來,寫了撕撕了寫,硬是廢了一個筆記本兒咬爛了兩根兒圓珠筆揪掉了幾十根兒頭髮最後寫出了一部驚世駭俗的偉大作品,禿子自己稱其為“泣血之作”。
禿子的作品從流通方面來講是一種絕對意義上的小眾文學,其終端讀者只有豆豆一個人;從整體風格上來講是絕對意義上的嚴肅文學,雖然最後有人從中品出了很強烈的輕喜劇甚至暴笑劇的味道。
另外,這篇文章從創作時長來講,花費的絕對是宏篇鉅著所用的時間,但從文章篇幅來講卻極其短小精悍。從其數易其稿的架式來看,這文章絕對會是精品,但從其成品最終的命運來看,卻……不提也罷。
禿子是這樣寫的:
豆豆噯:
我是你英俊哥(禿兄姓李名英俊字禿子號媳婦兒裙下走狗),自打你回來就沒見你笑過,英俊哥現在是吃得也不多了睡得也不香了走路也沒勁兒看誰也不好了,昨天你英俊嫂子霸王硬親英俊哥的時候英俊哥都沒有以前小鹿亂撞的純潔感覺了,豆豆噯,你快好過來吧,哥哥還等著你還哥的純潔來呢。
豆呀,哥覺得……,那個什麼,反正你這樣兒不好,你琢磨琢磨吧,琢磨清楚了就別這樣了哈。
你英俊哥
XX.XX.XX
李英俊偷偷趴門縫兒邊觀察,心說憑我這篇堪比警世通言、醒世恆言、喻世明言、初刻拍案驚奇、二刻拍案驚奇的作品,還勸不了個小屁孩兒?
結果,那小屁孩笑了笑,那笑還沒從眼珠傳到眼角兒呢,又沒了。
禿子長嘆一聲:我他媽算是沒辦法了!
“什麼你就沒辦法了?”
“我操救星你可來了,快把你媳婦兒弄走吧,受不了了,我媳婦那麼溫文爾雅的人都說我最近變沉默了要跟我絕交呢。”
“讓同志們放心吧,今天哥哥就把他拿下!”
“祝你成功!黨和人民等著你勝利的訊息!”
“等著吧,等死你。”
張慨言一推門兒,程知著正在倒水,嘿,真是道奇景兒,據他所知,豆豆從來都是寧肯渴死也不願意起身倒水喝的。
“豆豆,出去走走吧。”
“甭叫我小名兒,我都已經快19了。”
“不是,主要你這名兒太難聽,我叫不慣……”
“這名兒是我爺爺給我起的,怎麼難聽了?我爺爺希望我見微知著、睹始知終,我還沒來得及問問他怎麼才能做到呢。”
“哎哎哎!我可警告你你甭又給我哭,甭事事兒都搞得跟個女的似的,知道什麼叫睹始知終嗎?就是看到孩子出生就應該明白他有一天會死,爺爺很幸福豆豆,只有爺爺這樣的人才能有這樣的善終,沒吃一點兒苦沒受一點兒罪,沒像別人似地在病床上被折磨地不成人形,豆豆你說,爺爺這樣不算幸福嗎?咱倆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