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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著勒庫學生撒謊,自己還和勒庫學生一同在早上七八點就喝開了呢?

4、第二章(中)

一兩年以後,小坦十四、咱十六的時候,小坦曾對我說:「我小時候老幫著你們作弄學校老師,不是為了討好你們,我有時真忘了自己是雅族人。這話聽著,是不是很好笑?」

我說過,勒庫城的孩子十五六歲就結婚生娃了,這個年紀的我們都差不多已經是大人。多懂得了一些事,多聽到了一些其他綠洲城市裡其他種族對雅族人的反抗行動,小坦的話聽起來就有點沉重了。我說:「一點也不好笑。你是勒庫綠洲的雅族人,當然是勒庫人了。你家也放牧開旅館,咱家也放牧開旅館,你有眼睛鼻子,咱也有眼睛鼻子,你說咱倆有甚麼不一樣?」

「可是咱爹要咱去上大學,你爸可沒要你讀大學。」小坦低著頭說,「還要咱以後回到沿海城市去做事。我就在想呀,我十幾年也沒見過沿海甚麼樣子,那能叫做『回去』嗎?」

我說:「我爸不要我讀大學,那是因為勒庫人不興走這一條路,我要是讀書讀得太高了,還怕被族裡的人笑!」我很想說服他,讓他把心放下,於是接著又說:「讀大學很好啊,他們不都是這麼說的麼?這個社會上,書讀得多的、懂得講好聽話的,就能收服人,能讓自己體面。等你體面了,愛說自己是甚麼人,就是甚麼人。」

小坦抬起頭來,眼睛忽然亮了,「那好,就這麼辦。我也不要體面,只要別人聽我的。你猜,到那時我要說甚麼?」

「我猜不到。你啥都像勒庫人,就是這點不像,彎彎繞繞,有話直說了不好麼?」

小坦說:「我要跟雅族同胞說,勒庫綠洲該由勒庫規矩來管。勒庫人到沿海,說雅族人的話,雅族人在這兒也得學說勒庫人的話,寫綠洲的文字。你想想,這些文字寫了幾千年啦,現在讓雅族人一句話就不要了,勒庫族的祖先在天上瞧著也不高興啊,你說是不是?」

他一番話打醒了我。我雖然不喜歡上學,可也沒想過雅族對咱們文化的侵略有多嚴重,自己還很喜歡雅族的歷史故事和小說。到頭來,提醒我兩個種族互不平等的,是一個雅族人。

只是這都是後來的事了。我和小坦,以及隊伍裡二十來個兄弟的早年日子,整天也就是玩,拚了命的玩。勒庫城是鄉下地方,既然不怎麼讀書,接起家裡責任的年齡也早,你別看我們整天這樣喝酒喝得忘了自己爸爸叫甚麼,我們是苦中作樂呀。不上學的時候,我在山裡的大湖邊喝到早上六點,和朋友一個扶一個上了馬,醉醺醺騎馬翻山回家,換上一身比較乾淨的衣服,趕緊就去接客人的行李了,有時候還不小心衝客人打兩個酒嗝,客人問起,自然打死不承認喝酒。有些哥們家裡賣小吃,六點半準時得回到大堂,替吃早點的客人倒茶點菜;那些客人大多是過路的長途送貨司機,熬夜開車又餓又乏,跑堂的出點錯,他們就拍桌子罵人了。我那些哥們呢,明明醉得七葷八素,一轉身,往小杯子裡倒茶,硬是一滴也不灑出來。

所以你說,我們酒量怎麼能不好呢?醉得眼前白花花的我們,服侍起客人來一點也不能馬虎的!

我和小坦就這樣長大,綠洲上的孩子,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懂事很多。只是咱們心裡還是有些天真念頭,在家裡人面前不好意思說出來,只有在朋友面前能講。譬如說,在山上唱歌的事。小坦的歌喉不比勒庫人天生的嗓子嘹亮,卻總和我對唱。他連唱歌也不願意服輸,咱們幾個勒庫人在馬背上唱起來的時候,小坦自己下了馬,在山頭就這麼一圈一圈跑呀跑,扯著喉嚨喊,在那兒練嗓子呢。到後來他找到了換氣的方法,聲音越來越好聽了,他就歸隊了,變成我唱歌時少不了的搭檔。

有一次他問我:「你想咱們這樣唱,聲音可以傳多遠?」

一個兄弟插嘴:「能傳一里就了不起了,還得是安安靜靜沒風的時候。」

小坦說:「不是,我倒覺著能傳到山上去。」說著往大夥兒背後的雪山一指。

我說:「傳上去又怎麼樣?」

小坦看了雪山半晌,說:「神仙聽見了,就知道咱們倆是最好的搭檔。」說這話的時候,背朝著我,我瞧不見他的表情,卻知道這話是在說我,絕對不會是別人。我從自己的馬背上跳到他的馬上,馬兒習慣了我的遊戲,沒有顛我下地,我就從背後緊緊摟了小坦一把。一夥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沒人覺得這舉動奇怪,反正我倆成天摟摟抱抱的。我也沒覺得不對,我聽了那句話就是心裡發熱,就是想抱他,高地上的風那樣冰冷,我就是想讓胸口貼著他背脊,把咱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