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裡很乾,一陣陣苦澀的藥味翻滾上來。
白熾燈正對著頭頂,照射在我眼睛裡,讓我有些發暈,看東西也近乎失真。
媽媽趴在床邊,空調開得很大,她以這種姿勢睡著,醒來時一定會犯頸椎病。我輕輕的將披在身上的毛毯搭在她的肩膀上,發現她鬢角越來越多的白髮,這些日子她蒼老了許多,為了撫養,一個人努力地付出,而我卻……
似乎被我的動靜吵醒,她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發現甦醒的我,露出孩子般如釋重負的笑容。
“媽……”
我剛想開口就被她打斷:“陽陽,跟我去上海!你才十八歲,不要被現在的感情套牢,以後的路還長得很,好不好?”
“……”
“聽證會那天,我幾乎被你顧叔叔和顧耀城說服,可我知道同性戀是錯的,所以我才選擇棄權……我不能留在這裡,否則,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答應你的請求!”
“……”
“陽陽,就當為了媽媽,跟我離開吧!你不是很想見到你爸爸嗎?去了上海,你就可以見到他了啊!”
我苦笑,因為缺水而乾裂的嘴唇被拉扯得很痛。
“如果以後,我也像爸爸傷害了你一樣,傷害了另一個無辜的女人,你也願意?”
媽媽顰眉思索,半晌說:“我寧願你傷害一個女人。”
我失望的沉下神色:“那好,我跟你走。”
兩天後,我站在空蕩蕩的家裡。
家?
現在已經不能稱之“家”了吧。
傢俱都已被鋪上了白布,看起來就像是靜默的墳墓,埋葬了我十八年的全部生活。
環顧四周,我靜靜的懷念。
臥室的房門上,有我從小到高一點一點長高所刻下的印記;再往裡,牆上貼著的一張又一張的獎狀記錄著我的成績;還有我十歲時的照片,掛在床頭,我笑得那麼開心,彷彿沒有一點陰暗面……桌上放著我送給顧耀城的鬱金香,我拿起來,細細觀察它上面的繁複紋路,竟不由的恥笑出來。
真是諷刺!
恍然記起去年,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向顧耀城表白。而一年之後,我卻要離開。
物是人非。
早在一年前,我就隱隱知道這是無望的愛,即使我們兩個再相愛,也難以衝破世俗道德倫理的枷鎖。
下午就要出發去機場了,中午媽媽說她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留我一人在家。
“如果你愛我,我會來找我,你會知道我,快不能活……”
范曉萱的《氧氣》將我拉回現實,以為是媽媽,我拿出手機,發現是盧思萌的來電。
“喂?幹嘛?大明星。”我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
“你今天真的要走嗎?”彼端那人聲音低迷。
“呵呵。”我笑著,“你是大明星,怎麼能因為我這種小人物的離開而傷心,以後你常來上海工作,我們就可以碰面了啊!”
“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傷心這個!”
盧思萌的大嗓門一點也沒變,吵得我的耳膜都快爆掉了。
“明明就說得清清楚楚了,你為什麼還這麼絕情?你就留下來啊,我一定會挺你和顧耀城到底,就算有再大的困難,我們一起面對啊,我們一起去跟你媽媽求情好不好?尹向陽,你別走,你走了顧耀城會傷心很久很久,你難道想讓他高考一塌糊塗?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的離開會讓他學習不下去的!”
“……”
沒聽到我的答覆,盧思萌繼續嚎叫:“尹向陽,你到底聽到沒!”
“盧思萌。”我淡淡的說,“你怎麼比我還激動……我沒有行動是因為我不愛顧耀城啦,上海多好,多麼新鮮的新天地,那裡才是我的歸宿。”
“你……”盧思萌吃了一驚,接著大吼大叫,“你在偽裝對不對!你真的很沒勇氣!一年前,那個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顧耀城表白的人去哪了?你怎麼總是像鴕鳥一樣!我看錯你了!”
我淡然的說:“我早已是不一年前的我,你也不是一年前的你,我們都變了。”
“哎……說不過你。”她挫敗的降低音調,“那你到上海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謝謝,你也要好好的發展演藝事業,找個男明星當老公。”
剛結束通話電話,來電鈴聲又響了,我以為是盧思萌,無奈的笑了笑,接起來,那頭卻傳來媽媽焦急的聲音。
“陽陽?”媽媽焦急的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