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敘不得不承認,他在李莫言身上花的心思,比在其他任何人身上花的都多,超過了自己的家人,超過了自己的狐朋狗友,甚至是曾經幾任的戀人,然而,這就是愛嗎?
愛護、包容、憤怒、原諒,這些怎麼不可以是愛?如果是一開始就早已經註定了的大團圓的結局的話,這個時候是不是就該深情擁抱,而後皆大歡喜了?
然而仲敘終究只是仲敘,他不是嚴臻明,他生來富貴,卻拒絕接受家族賦予的使命,他曾經因為懼怕年華老去,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曾經再次接受了已經出軌的戀人,他曾經被一個小自己近二十歲的男孩子騙了一次又一次。
仲敘並不是懦弱,或是他只是拒絕承擔,因為害怕改變,而本能的放棄了嘗試。
回到之前的問題,關心、關懷究竟是不是愛?仲敘得到的答案就是,他仍然不敢肯定。
他已經快到不惑的年紀了,怎麼可以愛上一個比他小了將近20歲的小夥子,說出去不但沒什麼值得驕傲,反而是要被人笑話的!跟一個比自己小20歲的男孩子在一起,談談戀愛倒還可以,但是愛?還是算了吧。
仲敘眼中依次閃過震驚、彷徨、猶豫和自嘲,李莫言一一看在眼裡,他原本的歡欣雀躍正一點一點的消逝,他看著面前的人,語調也變得淒涼,他問:“你就不能有一次,不再理會那麼多的顧慮,就只聽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是呀,仲敘,你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尋死也尋過了,離家出走也走過了,轟轟烈烈的暗戀也暗戀過了,怎麼到了明刀明槍衝鋒的時候,到了就算是英勇獻身也必須硬著頭皮往前的時候,又停滯下來了呢?
仲敘仍在猶豫,他也充滿了困惑,但最後他顯然並未改變自己的答案,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李莫言,這個原本因為狂妄不馴而顯得無知和無良的少年,此刻的悲傷也是真的悲傷。
縱使內心艱難,縱使難以啟口,但仲敘終究只是回了一句:“放棄吧,李莫言,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李莫言連連後退了幾步,眼裡含著淚,嘴邊卻揚著倔強的輕笑,仍維護著自己的尊嚴。這一次,他放棄了爭取,他本以為自己做了這麼多,對方會有一些心動,誰料還是輸了。從來都是如此,越是付出真心的較多的人,越是輸得徹底,曾經的仲敘何嘗不是如此!
曾幾何時,李莫言因為一場無聊的打賭,而故意接近和戲耍仲敘,那時候的他,自然不會料到,有一天他會真的愛上這個比他長了一個輩分的中年人,他自己造的孽,今天終於是嚐了苦果,又要去何處抱怨?
仲敘繼續回了法國,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可以把天平傾向並不佔優勢的Eric,怎麼就不能傾向看上去確是深情款款、確是真心鍾情於他的李莫言呢?
殊不知,長久以來,仲敘的愛情,其實一直都是委曲求全的愛情,或許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而厭倦和放棄了追逐。
他沒有立即去找Eric會合,而是決定先行收攏和清理自己的心情,然而還未等他徹底理清,對方卻聽到訊息先來找他了。
Eric語帶不滿,“你回來了怎麼沒去找我?我幫你把行李拿過來了!”
仲敘表示了感謝,又找了一些理由搪塞了對方,他不可能在未理清情緒之前,先跟對方一刀兩斷,這對雙方來講都不是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最終,兩人重新恢復到之前的關係。
仲敘仍舊在車隊工作,隊裡的同事來來去去,他的工作內容卻沒多大改變,房租到期之後,他又續交了一年的房租,而並沒有和Eric搬到一起住,過於未來,兩人依舊沒有明確的規劃。
這裡的一切仍和他回國之前一樣,但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到底哪裡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或許,是心態變了,從前他對未來並不抱期望,總是得過且過,如今,他似乎又在期望著什麼。
有一天,仲敘正跟Eric一起吃飯,在中國餐館吃的中國菜,他看著桌面上並不正宗的宮保雞丁,突然心血來潮,問對面的人:“如果有一天我想回國,你會跟我一起回去嗎?”
Eric似乎並未理解他的用意,“什麼意思?你在這邊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去?”
“沒有為什麼,可能我家人希望我回去,更何況,我們都是中國人。”
對方笑,“我是法國人。”他偶爾愛吃中國菜,但他早已不是中國人。
仲敘也笑,他心裡很清楚,對方是不會跟他回去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早過了因為一時衝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