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去?”“嘿嘿!那是嚴威結婚的日子!”方和笑道:“師傅說不去好望角大酒店了,讓我們自己去,他已經和藥廠說好啦!好好玩吧!”
好望角大酒店原來是附近單位內部的招待所,規格本來不高。我上高中時為同學過生日曾經在這裡吃過飯,那時候這裡的飯菜連種學生也能負擔得起。後來因為周圍有幾家單位經常有人請客吃飯,漸漸興旺起來,重新裝修過,增加了卡拉OK等專案。這天吃飯時別的桌上都有主任在,就我們醫院都是年輕醫生,藥廠代表來得相對疏懶一點,我們反而自在。飯後大家按照不同醫院分開,各自包了一間房間唱卡拉OK。因為主任不在,大家玩得很瘋。我本來不會喝酒,剛才丁非和方和硬逼我喝了半杯啤酒,在悶熱的包房裡很不舒服。我對丁非說:“我出去上廁所,一會兒回來。”他一邊唱一邊點頭,天知道他點頭是表示聽到了還是表示自己唱得合乎節拍。
我走出包房,沿走廊向前走。這裡是以前的餐廳,雖然重新裝修過,但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還是6、7年以前的老樣子,現在堆了一些舊櫃子,把牆的大部分遮沒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特別渴望到這裡來,因為其實我並不是特別想上廁所,也許是我想吹吹風?也不完全是,我只是想離開那個吵鬧的地方片刻,獨自一個人享受一會兒寧靜。上大學時就有人語重心長地告訴我以後工作了千萬不可以孤僻不合群。可是我一直沒法喜歡觥盞交錯的場合,到了這種時候我就覺得特別累,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我曾經下決心防止被別人當作孤僻的人,而且上班以後這種場合通常還要涉及錢,為了避免被人誤以為清高,我只好硬著頭皮參加。
窗外繁星滿天,窗下是那個單位的走道,路旁種著高大的松樹,在這嚴寒的冬日堅守綠色的最後一片領地,證明生命的鮮活的力量足以傲視惡劣的境遇。多美的夜色,推開窗子一定能聞到松樹的芳香吧。我實在厭倦了帶中央空調的屋子裡甜膩的宿氣,很想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於是伸手去開走廊裡的鋼窗。但窗把手被一箇舊櫃子擋住了。我不得不先把那個櫃子挪開一點。費了一點周折,最後我終於開啟了也許多年沒有人開啟過的窗,趴在窗臺上向外張望。窗外吹來刺骨的寒風,但也帶來新鮮的空氣。我伸長脖子看下面的花壇和遠處燈火通明的新辦公大樓。在我收回腦袋的時候無意中往舊櫃子和牆的中間瞥了一眼。
剎那間,我的心狂跳起來,就是它!這就是我苦思冥想許久也沒能想起來的地方!
我關上窗,用力把舊櫃子挪開。多年以前的記憶象剛開蓋的啤酒一樣冒了出來:午後炎熱的操場上新漆的籃球架的氣息,油墨未乾的考卷拂過手背的觸感,還在發育中尚未完全變聲的男同學在走廊盡頭遙遠的地方大聲地叫喊,穿運動褲短袖汗衫塑膠涼鞋的女同學又粗又長的麻花辮……這都是上個世紀的事了!這一切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遙遠!此刻,那個生日晚會的場景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地閃回我的腦海。那是剛剛開始的炎熱的夏季,因為暫時擺脫了考試而無比興奮的我們湧進這家餐館,為曾經因病休學一年所以比我們先過18歲生日的同學過這個重大的生日。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在灌了大半杯啤酒以後我覺得天旋地轉,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地獨自跑向廁所。當我搖搖晃晃地從裡面出來時,正好看到這面牆上有一張已經不算很新的印了日文的啤酒廣告。
我現在可以清楚而完整地回憶起那廣告的內容,就象重複放映的電影一樣:穿一身白漆皮西裝擺著很有動感的姿勢的男孩,手拿一杯冒泡的啤酒,背景是浪濤湧動的大海。海風吹亂了男孩染成栗色半長的捲髮,也吹開他的上衣,露出他胸腹部帶著陽光氣息的略顯黝黑的肌膚。男孩臉上是俏皮的表情,充滿青春活力,似乎告訴你這啤酒象他本人一樣讓人歡快。那時同學們羨慕地圍攏來看,有懂行的說這是日本進口的整箱啤酒裡帶來的,還有女孩子說準是日本明星,比劉德華帥多了。
終於露出了整面牆。雖然廣告已經積灰、發黃、卷角,看上去還是很清楚。儘管過了那麼多年,瘦了,蒼白了一點,染過的捲髮也換成了本色長直髮,而且我也絕對沒有見過他露出那樣歡快神情,但這象小母鹿一樣潤澤的雙眼,挺直的鼻子,秀麗的臉頰,豐潤的嘴唇和修長的體形,絕對就是泰雅本人沒錯。
“泰雅……”我無聲地念叨著,“你究竟是誰?”
我把廣告小心地從牆上揭下來。當初貼上去時就草率,而且過了那麼多年,膠水早就老化,所以做這個並不難。我捲起廣告,把櫃子搬回原處,回到包房。莉莉和丁非正在對唱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