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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個弧形,象臉上的一個裂口。她的身材和長相都很難令人恭維,但她是這個星期我看到並試圖交談的唯一一個既不痛苦、叫喊、發燒、流血,也不疲憊、機械、沉默、粗暴的人,所以我要珍惜這個機會。

“芭蕾看上去很美,但是要從小刻苦訓練,養成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狂熱,才能夠堅持得下去。”見她仍然保持裂口樣笑容,我繼續說,“其實芭蕾的姿態很不自然,要開、直、繃,要做到那樣很不舒服,常常要弄傷自己,但這種姿態能夠充分顯示舞蹈者修長的體態和仙境般的美感。所以說做個舞蹈演員也很不容易,用自己的痛苦換來別人的享受。”

她看上去陶醉了,真的嗎?這是陶醉的表情嗎?

“你知道那麼多芭蕾的事啊?”她仍然帶著紅撲撲的笑容,“愛好?還是和工作有關係?”

一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撒這樣一個於人於己都沒有好處的謊,我仍然為自取其辱而羞憤不已,都怪我自己,唉!

“當然是非常愛好,同是,那個麼,”我裝做若無其事地說,“我也是歌劇舞劇院的舞蹈演員。”

她看上去非常吃驚,薄唇從裂口變成“O”形:“歌劇舞劇院?”

“是呀。常熟路上那個弄堂的大洋房裡。”我不免露出一副得意樣。

裂口再次出現,但形狀稍微改變,少了一些純真,多了一些輕蔑:“你是不是懶散到從來不來排練?”

“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想?”我嘴還這麼說,同時暗想:“不好!”

“我調來做人事已經1個月多了,每天考察演員排練的時間和基礎訓練量,怎麼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她問道,“不訓練也不排練拿什麼買咖啡?”

我一下子窘迫難當,沒想到會在這裡翻船!這時,店主正好從裡屋出來,見到她連忙招呼:“啊!小潘,這些藝術照銷路不錯啊,限量發行到底有吸引力。”“是嗎?”她由擺出裂口狀笑容,“不過這次做得少,以後多叫幾個人,不同風格的再拍一些。”“哈哈,生財有道啊!”店主說,“現在人事也要管第三產業了嗎?”她走向他,嘴裡說:“沒辦法,給大家弄點獎金也好啊,呵呵。”我沒有看到她最後笑時嘴唇時什麼形狀,大概又偏“O”了。

我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裡,張著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肯定比她更象“O”。

“何必呢。”

“什麼?”我吃驚地發現他就在我身旁,頭也不抬地對著一本翻開的NATIONAL GEOGRAPHIC,面前放著一杯咖啡。

“喜歡舞蹈何必一定是專業的舞蹈演員呢?”

“這關你什麼事?”我有些氣憤,一是因為醜態被人注意,二是因為實在不想看到任何會讓我聯想到醫院的人。這該死的神經兮兮的怪男人為什麼也擠在這裡?

“喜歡快樂的就必須是永遠快樂的人嗎?那不快樂的人不是連快樂的機會都沒有了嗎,醫生?”說到最後兩個字,他從雜誌上轉過臉來看著我,他的聲音不高但嘴唇很用力,作為一種強調的方式。

我無言以對。

不僅是因為他說得有道理,很難反駁,而且是因為他驚人的美貌把我全部的注意力和反應力都震住了。那天我的眼力真是出奇得好,他確實長著春天池塘一樣潤澤溫和的眼睛和楊柳一樣柔軟的睫毛,光潔的面板在老式落地臺燈淡淡的燈光下象絲綢一樣,粉紅色的豐潤的上唇略微翹起,可以看到一點點潔白如玉的牙齒。

我忘記我是怎樣在他身邊坐下來,和他一起看有大峽谷專題報道的NATIONAL

GEOGRAPHIC的了。也可能我根本就什麼也沒有說,就那樣坐下來了。也許是因為有許多相通處的人,交流特別方便,所以什麼也沒有多說吧?他很少說話,喝咖啡和看雜誌都很慢。我看得也慢了下來,因為常常被他垂落的頭髮打擾了視野,然後呆呆地看他隨手慢慢把頭髮捋到腦後。他的頭髮散發出混合了毛線帽子、陽光和不知什麼高階香水淡淡的迷人的香氣。這不是幻覺吧?我不會同時具有幻視、幻聽和幻嗅吧?應該不會,因為最後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職業:泰雅,美容師。

“你的髮質很特別,可以好好打扮一下”,他說,“那天我在醫院裡就注意到了。”

至少可以肯定那天不是幻覺。

“但是你面板太油膩,穿著太隨便,褲子和鞋子也太髒了。”

“我就是這個樣子,打扮不是我這種人乾的事。”我反駁道。我在反覆的術前談話和查房中積累大量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