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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我總是恍惚地想起很多年前。都說,那是人老了的標誌。

是的,我已經老了。老到沒有耐心跟你折騰,老到愛人都愛不動了,老到怕受傷害,老到可以狠下心來讓你被人打。

老到總是想起那一年。那一年,我們窮得要死。

那一年,我們還年輕。

有情飲水飽,破橋洞可以當豪宅,一碗餛飩可以媲美天下珍饈。

那個時候,我們窩在堪比狗窩的小家裡,看電視裡的男男女女為愛要死要活。螢幕裡,為了分手你死我活,你摟著我,將頭埋在我的頸窩,你蹭蹭我撒嬌:將來你要是跟我鬧分手,我該怎麼辦呢?

我衝你傻笑:開什麼玩笑?我們在一起,怎麼看都是你甩我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你拍著我的腦袋說:笨蛋。然後,你就笑了。你說:我永遠不會跟你說分手的。如果我們不幸有了那樣一天……也一定是你提出來的。

一語成讖。

那句話一直被我當成你違心的花言巧語。後來,你我紛紛出軌,午夜夢迴,我還會念叨著這句話冷笑。

我愛你愛得連尊嚴都不要,只有你糟踐我的份兒,哪有我去摔你的心?

沒想到最後……真的是我提出來的。

你還保持著摟著我的姿勢不動,但是你全身都在不可遏制地顫抖。

我感覺有什麼火熱的液體滴進我的頭髮裡,我抬頭看你,發現你像個瘋子一樣,雙目通紅,在哭。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

一直以來,你冷酷,高傲,不可一世。你可以毫不留情地碾碎一個愛你的人的心,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競爭對手逼到家破人亡。這樣一個強悍的你,在面對我不知死活的拒絕的時候,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放狠話,甩耳光,而是……哭。

你哭得特別像個小孩子。沒有聲音,沒有抽噎,只是眼淚嘩啦啦地淌。你緊緊地咬著嘴唇,一副很難受卻不想讓人看出來的彆扭樣子。

你睜大著眼睛瞪著我,沒有憎惡,只有痛苦和哀求。

這不是應該出現在你面上的表情。

就連我也嚇了一跳。

就在我們最艱難的歲月裡,你都不曾哭過。

我一共只見你哭過兩次,兩次都是因為我要跟你分手。而上一次,是你病著,發燒燒得傻掉。這一次,你清醒,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毫不顧忌臉面地哭。

哭得無比天真,彷彿你不是三十,而是三歲。

我瞪著你。你怎麼能這樣啊?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好吧,你這一哭把我也搞幼稚了。

可你就算是哭,我也無動於衷了。眼淚是女人的武器。男人不應該使用女人的專利。

肖澄大概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回過神的人。小東西一撇嘴:“程渣,你就是哭也逃不了這頓打了。我來第一巴掌——打你出軌!”

然後,“啪”地一聲,他一掌摑到你臉上。

你沒有躲——你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你仍然看著我。

這次,我勇敢地回擊了你的目光。冷漠,諷刺,嘲笑,我就這樣看著你。像看著一坨狗屎。

你在我的目光下,瑟縮了。你幾乎就要被我擊潰了。

肖澄是真的用力,你的臉很快就腫起來一個紫紅色的掌印。

很快,第二巴掌,第三巴掌……紛紛向你襲來。

場面很快超出控制,變成一場群毆。

“打你撒謊!”

“打你敗壞小優的名聲!”

“打你哭鼻子!”

“打你罵小優!”

你很快就被他們打到在地。肖澄帶著一群人興奮地對你拳腳相加。

肢體碰撞的悶響和眾人的叫罵混雜在一起,你委屈地蜷縮在地上,抱著頭,麻木地任人捶打。

你身手很好的。當年擺地攤的時候你就敢單挑一群城管還沒讓他們佔了便宜,後來我們兩個吵架吵到動手的時候我都沒有贏過你。然而今天,你沒有反擊。

你像一個被人抽走靈魂的破敗的木偶,失落地倒在地上,傷心地抱著自己的腦袋,無助地哭泣。

我站在人群之外,木然地看著這場瘋狂的鬧劇。

其實我是看不見你的。那麼多人擋著你,我只能從他們踢你的動作判斷你的位置。

然而,我就是能感覺到你的眼神。你在對我說——我可以解釋。

我可以解釋。

求求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