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要悄悄到郊區的水泥袋廠,在惡劣的空氣中給水泥袋封口,縫一個是兩分錢,兩天來能掙二十多塊錢。那是夏冰語掙過的最乾淨的錢,但也是他最痛苦的一段經歷,整個工廠全都瀰漫著灰色的塵土硝石粉,所有在那裡的人全身都落滿了塵土,而鼻孔中肺中甚至血液裡都浸入了這種煙塵。這裡的工人全是五六十歲不能幹重活的婦女老人,臉色黧黑,手指扭曲,都患有嚴重的肺病。
夏冰語從不吸菸,卻患有嚴重的肺氣腫,他經常笑著對別人解釋說自己從小身體虛弱,誰也不知道這個文弱清秀的男孩有過怎樣孤苦的成長經歷,所以也不能體會這個人為什麼會對金錢和成功有如此強烈的渴望。
下班之前人力部的人把錄用名單貼出來,被錄用的人自然大笑著出去喝酒慶祝,而沒被錄用的人大聲抱怨幾聲,就呼朋引伴地借酒澆愁去了。
何沐風收拾自己的桌面,幾個同事約他出去唱歌,他婉言謝絕了。臨離開之前,他去了一趟衛生間,路過人力部門時看了一眼名單,夏冰語沒有被錄用,意料之中。在一群應聘者中,他不算很差勁,也不算特別優秀,所以在面試官打分時,何沐風只要稍稍把分數打低一些,就足以將他排除出去。
辦公大樓裡的人逐漸離開,衛生間裡一片昏暗,一個清潔工拖過地後就下班走了。何沐風漫不經心地拉開隔間的門,頓時嚇了一跳,他看到夏冰語縮在角落裡,手背上和膝蓋上全是淚水沾溼的痕跡。
“你……”何沐風有點吃驚,但同時有點瞧不起他:“喂,用不著這樣吧。”
夏冰語站起來,冷冷地看他一眼,臉上的脆弱和絕望已經消失,換上一副仇恨的目光,然後大步離開。可惜隔間外面的臺階修建的不合理,初來此地的人很容易一腳踩空然後摔倒。
夏冰語被氣憤仇恨的情緒衝昏了頭腦,然後在光滑的臺階上一個趔趄,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何沐風急忙把他扶起來,揉揉他的膝蓋:“摔到哪了?”
夏冰語蹲在地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輕聲說:“你這個偽君子,你說過不會在面試的時候從中作梗,結果呢?”
“只是一場普通的面試。”何沐風無所謂的說:“小同學,以後的機會多的是,不要這麼急功近利,很讓人瞧不上眼。”
夏冰語冷笑一聲:“是的,你清高,你優雅,因為你從來不會為自己沒飯吃而犯愁,也從來沒有經歷過被人凌辱欺騙的滋味。何沐風,你不會知道,你任性的一個決定,會給我帶來多大的災難。在你眼裡,我是一個貪財自私、出賣色相、貪圖功利的人,但難道我天生就是這麼一副噁心模樣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也不想成為今天這個樣子,可是從沒有人給過我選擇的機會!”
何沐風蹲在他身邊,垂下眼瞼,淡淡說:“別想太多了,好好準備以後的面試。”
夏冰語高傲地冷笑:“當然,謝謝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否則我想到要和你這種虛偽的小人在一起工作就噁心得發嘔。”他站起來離開,何沐風忽然叫住他:“小夏,你的名字有什麼來歷嗎?”
“問這個幹嗎?”夏冰語疑惑而不耐煩。
“就是忽然很想知道。”何沐風站在他身後,淡淡說:“我的名字是我爸起的,出自《論語》:暮春者,春服即成,童子五六人,冠者六七人,浴乎蘄,風乎舞粵,詠而歸。意思是希望我過得悠閒幸福。你的呢?”
夏冰語沉默了一會兒,輕聲笑了一下,:“我的名字是福利院阿姨給起的,那時候每天下午是我們聽廣播的時間,裡面的播音員有的叫冰語,有的叫夏夢,有的叫牧野之類的,阿姨識字不多,就給我們起了播音員的名字。沒有什麼特別的寓意。”夏冰語想起幼年的事情,臉上露出意思純真恬靜的表情。
何沐風看了他一會兒,說:“你被錄用了,明天早上八點來上班。”
夏冰語睜大眼睛,很不敢相信:“何沐風,你在耍我嗎?你說了算?”
何沐風不高興地說:“我有那麼無聊嗎?我雖然不是主編,拍板錄用一個人的權力還是有的。不過你畢竟是我引進來的,初期就做我的助理吧。”
夏冰語遲疑地看著他,似乎弄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然而最後他“哦”了一聲,轉身離開。
昔日的性伴侶成為今天的工作搭檔,兩人倒沒有特別的不適應,何沐風雖然不是一個耐心的上司,但夏冰語聰明勤奮,又很能吃苦,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工作,加上他長相甜美,性格溫柔,贏得了辦公室裡女同事們的好感,當然男同事也都不討厭這個小弟弟一